父親和母親均是一愣,他們大概從沒想過我會說出這種話來。%&*";從小到大,我都是最喜歡學習的,哪怕是在最困難的初中三年,也是化悲憤為動力,可是現在……
父親試探著問我:「兒子,你是不是怕被人家欺負?」我搖了搖頭,其實現在的我根本不怕被人欺負,我只是怕給身邊的人帶來厄運。當然,我是不會解釋這些的,我也不想讓父母知道自己都經歷了一些什麼。父母對視了一眼,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讓我多多吃菜。
晚上睡覺的時候,迷迷糊糊聽見父母在商量事情。母親說:「兒子肯定讓人給欺負怕了,現在連學校也不敢去了,這可怎麼辦吶?」父親歎了口氣:「也怪我,從小就教育他遇事多忍著,慢慢的把他血性都磨沒了。」母親說:「別說以前,說說以後,兒子厭學怎麼辦?」父親說:「能怎麼辦,先就這樣吧,讓兒子休息一段時間。反正他也聰明,不用擔心成績。等過段時間,他的情緒調整過來了,會主動提出去上學的。」
從第二天起,父母再也沒問過我上學的問題。父親在第三天就返回工地去了,母親依舊每天朝七晚五的打掃衛生。我在身體完全好了以後,就把母親的活奪過來,也算是輕車熟路,而且天氣越來越暖和,打掃起來也並不費力。其他時間裡,我基本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就跟過暑假似的。不吃不睡的時候,我就上外面溜躂,反正也不怕看見以前的同學了。
我把手機也給關了,不想和以前的人有過多聯繫,整個過著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因為母親打掃衛生並賺不了多少錢,甚至比白青的媽媽賣菜還賺的少,我就琢磨著幫母親找個什麼生計,於是天天沒事就往農貿市場跑,看看做什麼生意最賺錢。
這一日,天氣晴朗、鳥語花香。我在農貿市場賣麻辣燙的攤子前坐了一上午,眼睜睜看著他的生意根本就沒有斷過,小學生和初中生幾乎絡繹不絕,就是下課時間都有人跑來吃。保守估計,一個上午,他就已經毛收入二百多塊,刨去成本怎麼也賺一百多塊。而且過一會兒到了放學的高峰期,只怕過來吃麻辣燙的學生更多,到時候更能狠狠賺上一筆。
正思考著,麻辣燙的老闆,也就是那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突然說道:「喂,那個小子,你都坐多長時間了,到底吃不吃東西?不吃東西就別在這佔位置。」我哭笑不得地說:「我是佔了個位置,但是也沒影響你做生意吧?」老闆不依不饒:「不吃東西就別在這坐!」我正準備反駁幾句,只見一個醉漢歪歪扭扭地走過來,一屁股坐在我對面的位置上,大咧咧的對那老闆說道:「給我上一碗麻辣燙,魚丸蝦丸多放點!」那老闆立馬畢恭畢敬地說:「好勒,您等著,馬上就好!」然後又過來沒好氣地趕我:「你趕緊走,沒看見小強哥過來了嗎?」
這小強哥睜著朦朧的眼睛看我,只見他嚇得渾身一個哆嗦,指著我說:「你……你……」
我笑了:「我怎麼了?」這小強哥我可太熟悉了,分明就是之前被我揍過的卷卷毛,在農貿市場是個慣偷,好像還是啥四霸之一?小強哥嬉笑著說:「沒怎麼沒怎麼,就是稀罕,好長時間沒見你了。」一臉奉承的模樣,把旁邊的麻辣燙老闆都看呆了。
「嗯,我回來了。」我說:「本來在北園上學,現在被開除了。」
上次我們一干人大鬧農貿市場,讓這卷卷毛和他們那一夥人集體跪著出去,估計給他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以至於本來酒醉的卷卷毛一看到我就清醒不少。小強哥嘿嘿笑著:「其實上學也沒多大用,你看我初中都沒畢業,比我們班以前的大學生活的都瀟灑。」
我哼了一聲:「那可不?你直接竊取別人的勞動果實嘛!」明著諷刺他是個小偷了。
小強哥倒也沒急,或者說他也不敢急,仍是嘿嘿笑著:「那只是我的副業。」我奇怪地問:「那你的主業是啥?」小強哥說:「當然是收保護費嘍,這農貿市場裡所有做生意的,都要把每個月10%的營業額交給我們老大,這筆錢已經足夠我們瀟灑的了。至於當小偷,那只是我技癢,害怕太久不動,手藝給整丟了。」我略帶鄙視地說:「人家一個月才掙多少錢,就被你們拿走百分之十?你們這錢掙得也太輕鬆了!」小強哥很認真地說道:「兄弟,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們這錢賺得一點也不輕鬆。」
我更納悶了:「這話又怎麼說?」小強哥說:「在這農貿市場做生意的有百八十家,雖說婦孺居多,但青壯年也不少,比如這個攤子的老闆。」便指了指賣麻辣燙的這個中年男人,那中年男人正給小強哥弄著麻辣燙,看見他正用手指著自己,立馬露出一堆奉承的笑容。
小強哥看都沒看他,繼續說道:「不可能隨隨便便有人在這跺一腳,大家就乖乖的把錢交上來了。我們農貿四霸能走到今天這步,那也是流了不少血和汗的,不僅要征服這些商戶,還要征服同行。可以說,農貿市場就是我們的命,誰要來搶我們肯定以命相搏。」
我呵呵笑了:「放心吧,上次我們已經說了,對這塊地方不感興趣。」
「那就好,那就好。」小強哥諂媚地笑著,他估計是以為我到這邊來是覬覦這個地方了。
「不知兄弟怎麼稱呼啊?」小強哥又看著我問。我隨口說道:「王浩。」小強哥點點頭:「我叫毛小強。」便又和我握手。我雖心裡排斥這種小偷,覺得他們的手太髒,但還是勉為其難的握了握,總不能當場讓人下不來台。就在這時,老闆端過來一碗麻辣燙。毛小強一拍桌子罵道:「怎麼只有一份,我兄弟的呢?」那老闆戰戰兢兢地又趕緊去弄新的一份。
我壓低聲音說:「你別對人這麼凶啊。」毛小強壓低聲音說:「兄弟,這你就不懂了,我對他們凶,他們才能尊重我;我對他們好,他們反而要蹬鼻子上臉了。」這個理論和馬武龍在籠子裡時的說法十分相似,但我還是很認真地說道:「可你這麼凶,他們表面是尊敬了,心裡卻在罵你哩!」毛小強嘿嘿笑著:「嘴上尊敬就夠了,管他心裡在想什麼。」
他都這麼說,那我也無話可說。又一份麻辣燙上來了,我一邊吃一邊說:「小強哥,我想幫我媽在農貿市場謀個生計,你給參謀參謀看看有什麼適合她做的?」毛小強指了指對面的一家飯店:「有啊,那個老闆準備把店盤出去,叫你媽把這個店拿下來,隨便賣個什麼吃的都很賺錢。」我看看那個店面,不大不小,想必拿下來也不需要多少錢,家裡還存著五萬塊錢本金沒有動,應該是綽綽有餘了。我就沖毛小強拱拱手:「謝謝哥哥指點了。」便幻想著開個什麼店好,覺得就賣這種麻辣燙就不錯,想吃什麼自己可以挑。
我一邊吃,一邊想,吃的就慢一些。毛小強吃的快,吃完了小聲說道:「兄弟,你要是在這開店,我們肯定不收你的保護費。但是你可不能和別人說去,不然我們這農貿四霸的名聲可就……嘿嘿,你懂的!」我點點頭:「行,我知道了,我不給別人說。」
毛小強也朝我拱了拱手:「行勒兄弟,謝謝你給這個面子。我知道你們人多勢眾,而且個個都是不怕死的好漢,也根本不怕誰來欺負你們。但我還是斗膽說一句,有用得著兄弟的地方儘管開口,最起碼在這個地界還是沒問題的。」他這話說的很討巧,既能賣人情,又能攀關係,指不定以後還要找我幫忙呢。也是個活脫脫的精似鬼。
我也樂呵呵地說:「這個是當然。」又說了兩句客套話,毛小強便起身走了。我看著對面的飯店,慢騰騰把面前的麻辣燙吃完了,抬頭問道:「老闆,多少錢啊?」突然想起來毛小強走的時候沒結賬,***這個龜孫子啊。結果那老闆滿臉奉承地說道:「和小強哥一起吃飯還掏什麼錢啊?不用不用,就當是我請了。」
看看他現在的模樣,又想想他之前的模樣,心裡真是覺得悲哀。在他眼裡,我肯定也是個地痞無賴了。先前做良民的時候他對我呼聲喝氣的,現在我搖身一變成了地痞,他反倒對我畢恭畢敬,真是有點不太理解這個世界了,果然是誰拳頭硬誰吃得開麼?
「別拿我和他當作一回事!」我掏出錢來拍在桌上,沒好氣地說道。
「是是是。」那老闆收了錢,點頭哈腰地說:「我看小強哥也對你挺尊重的,不知你是他什麼人啊?」
「我是他什麼人?!」我笑著說道:「我是他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