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上樓的時候,宇城飛說:「這麼多人上去不合適,部分人先在樓下等著吧.)」最後便由我和宇城飛,以及周墨她們一眾女生,陪著磚頭一起上了樓。開門的時候楊母還說:「夢瑩怎麼了?」結果看到胸口一大片血痕的楊夢瑩,又看到周墨她們滿臉淚痕的樣子,聲調登時就提高了八度:「這是怎麼了呀……」哆哆嗦嗦的用手去摸楊夢瑩的臉。
宇城飛說:「阿姨,學校發生了些事,有個暴徒拿槍打中了楊夢瑩,兇手已經被公安局帶走了,一定會給楊夢瑩一個交代的。阿姨,您……先節哀。」
這句話,終於讓楊母接受了女兒已經死去的事實。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真真正正的是嚎啕大哭,那是來自於內心最絕望的痛哭。這位很早就生下楊夢瑩的單親媽媽,這麼多年來只和女兒相依為命,楊夢瑩根本就是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可是現在……
眾女生都上去安慰楊母,磚頭把楊夢瑩放在裡屋的床上。楊母嚎哭著伏到楊夢瑩身上,周墨她們也都忍不住了,跟著伏在床邊或嚎啕大哭,或小聲抽泣。宇城飛輕拍著楊母的背,輕輕說道:「阿姨,還是節哀吧,先幫楊夢瑩料理後事。」楊母哭了一會兒,終於有些累了,呆呆地看著已經死去的女兒,突然問道:「夢瑩怎麼穿著這個衣裳?」
磚頭猛然跪了下來說道:「今天是我和楊夢瑩拜堂成親的日子。」
楊母有些呆呆地看著磚頭:「她,她結婚了?」
磚頭點點頭:「楊夢瑩是我的結髮妻子,現在是,以後也是,永遠都是!」
楊母突然傻傻地笑了起來,顫抖著用手去摸著楊夢瑩的身體,癡癡呆呆地說:「好女兒,你終於嫁出去啦!你比媽媽要強多了,要拜堂怎麼不叫媽媽去呢……可是你結了婚,怎麼就死了呢?是咱家的人都不適合結婚嗎?是不是我不該逼著你早點嫁人的?」
楊母一直說一直說,眼淚不停地落下來,哭的眼睛又紅又腫。過了一會兒,她又問道:「楊夢瑩到底怎麼死的,能把詳細情況和我說說嗎?」大家都沉默下來,不知該從何講起.)只聽宇城飛說道:「學校裡發生了一場混戰,有個學生不知從哪搞來的槍。他本來沒打算打楊夢瑩的,只是混亂中才不小心擊中了她。」磚頭又說:「楊夢瑩是幫我擋了一槍才死的。」楊母猛然揪住了磚頭的衣領:「是你,是你害我女兒死的!」磚頭痛苦地點點頭:「您打我吧!」
楊母憤怒地舉起手來,但終究還是沒有落下。楊母突然說道:「夢瑩為你擋槍,她是不是很愛你?」磚頭點點頭:「我也很愛她,只怪我沒能保護好她!」楊母搖了搖頭,喃喃自語地說道:「你是夢瑩愛的人……」便放開了磚頭的衣領,又回過頭去看著床上的楊夢瑩,淚水又無聲地湧了出來。過了一會兒,她又問:「是誰帶我女兒去打架的?」
我的心猛地一緊,是我,是我帶楊夢瑩去打架的!如果不是我的話,她就不會遭此劫難!當時我在醫院還說不帶她去,可最終沒有堅持下來,怪我,怪我!
只聽宇城飛說:「阿姨,沒有誰帶著誰打架,我們都是在一起玩的好朋友,有什麼事向來都是一起上的。如果您要怪,就怪我吧。」楊母猛地站起來抓住宇城飛的衣領,恨恨地說:「是你帶著我女兒去打架的?!」竟欲抬手打他,似乎是想發洩心中的苦悶。
我當然不能讓宇城飛替我背這個黑鍋,於是立馬說道:「阿姨,是我帶楊夢瑩去打架的。」
「是你?!」楊母又恨恨地撲向了我,狠狠揪著我的衣領說:「怪不得你從進來到現在都不敢說話,你是在心虛對不對?你是在愧疚對不對?」我咬著牙,點了點頭。
是的,怪我,一切都怪我!
「你這個混蛋!」楊母突然瘋狂地扑打著我,打在我的頭上、肩上、背上。我閉著眼,任由她打著,或許身體上的痛苦能減輕我心裡的痛苦?「我討厭你們這些小流氓,小渣滓!」楊母憤怒地咆哮著:「夢瑩那麼好的一個女孩,全讓你們這些混蛋給帶壞了!你們每天好的不學,就知道打架打架打架,我恨你們,恨你們這些混蛋!」
我的腦子「嗡嗡嗡」的響著,楊母說的一點沒錯,我們這些人確實整天只知道打架。如果不打架的話,就什麼事也沒有了!被人欺負就被人欺負,忍一忍不就過去了嗎?何必要鬧到今天出了人命的地步?!是的,我就不該打架,我就不該出來混,從一開始我就錯了!
我要忍耐,我要忍耐……
我咬著牙,忍受著楊母對我的扑打,身體上的痛苦似乎真的能減輕心中的痛苦。
幾個女生都過來拉著楊母:「阿姨,不關王浩的事。」「阿姨,王浩也不想這樣的。」「王浩也是楊夢瑩的好朋友啊。」「阿姨您冷靜冷靜……」
磚頭跪在床前,仍舊傻愣愣地看著楊夢瑩。宇城飛則直接拖著我,把我拽出了門外。屋子裡仍舊傳來楊母的哭罵聲:「你給我滾,我不願意看見你這種小混子,滾!」
我低著頭,一句話而已說不出來,心裡滿滿的全是難過。我是小混子,是我害了楊夢瑩。宇城飛拍了拍我肩膀,說:「楊母知道楊夢瑩是七龍六鳳的,估計還以為你是七龍六鳳的老大呢,就覺得責任肯定都出在你身上。沒事,你別放在心上,楊母只是需要發洩發洩而已,我們會把情況和她說清楚的。不過她現在看見你,情緒就更加衝動,你還是先走吧。這裡有我們照應著,我們會幫著楊母料理後事的。」然後就把我推出了門外。
我心裡亂糟糟的,翻來覆去都覺得是我不對,我從一開始就做錯了。就算我不是七龍六鳳的老大,可我做著和侯聖朔一模一樣的事,不都是帶著一幫人去打架嗎?這樣說來,楊夢瑩的死和我有絕對推卸不開的責任。每思及此,我的心就痛苦不堪。
不混了吧,再也不打架了吧……
我渾渾噩噩地下了樓去,雷宇、宮寧他們都還在樓下守著,見我出來都紛紛圍過來,詢問著我上面什麼情況了。我搖搖頭,一句話也不說,自顧自往前走去。雪已經小了很多,我把他們都甩開來,繼續渾渾噩噩地朝前走著。一直走啊走啊,毫無意識地走著,滿腦子都在想著這個問題。是我錯了嗎?我從一開始就不該混嗎?如果不是我,楊夢瑩就不會死……
我走啊走啊,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自己到底要往哪裡去,就沿著北園市的大街毫無意識地不停往前走。走著走著,突然抬頭一看,竟是到了市人民醫院。葉展!原來我潛意識裡還在想著葉展,所以才能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走到這裡來。葉展已經從手術室出來,還在重症監護室裡監察著,我是應該去看看他的。我便飛奔進了醫院,按著標識找到「icu」重症監護室。門口的走廊打著地鋪,上面坐著一對傷心欲絕的中年夫妻,我認識他們,正是葉展的父母,而蘇婉和葉展的那些兄弟則還坐在排椅上。
看到我過來,蘇婉他們都迎了過來,一個個都是疲累不堪的樣子,先和我打了招呼,然後又把葉展現在的情況說了。我點點頭說:「嗯,我知道,齊思雨都告訴我了。」
蘇婉訝異地說:「齊思雨去找你了?她先前過來轉了一趟,然後毫不猶豫地就走了,我還想著這姑娘怎麼這麼冷血。」我搖搖頭:「她不是冷血,她是到北七說明情況去了。」看來他們還不知道在北七發生的事情,更不知道已經鬧出了一條人命。而我現在也確實不太想說這件事,便問道:「葉展的爸媽怎麼在門口打地鋪?病房裡不讓進嗎?」
蘇婉說:「重症監護室不能進,只能在每天下午四點進去探視一下。葉展的爸媽得在門外守著,因為可能隨時都有情況發生。還有葉展的一天三頓飯也要管,現在葉展還處於重度昏迷之中,只能往他胃裡插一根胃管,往裡面送流食進去,就是牛奶啊、米湯之類的食物。葉展的爸媽把豆漿機也拿來了,給葉展弄一些有營養的流食。」
說著說著,蘇婉就哭了起來:「浩哥,醫院說葉展如果一個星期內醒不過來,以後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我好怕,好怕啊……」葉展的其他兄弟也都眼睛紅腫不堪。
我的心裡一陣絞痛。這一場混戰下來,侯聖朔被抓進了公安局,而我們這邊重傷一個,死了一個!如果這是勝利,勝利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了一些!相比這樣的結果,我寧肯輸的一塌糊塗,在北七丟盡臉面,也不願讓任何人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