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特別熟悉的環境裡,熟悉到彷彿自己從未離開過這裡一樣。是的,我在城高的宿舍裡,而床邊站著曾經並肩戰鬥過的朋友們:四大天王、戴祖德、胡建民、林松……足足有二十多人,把這間狹小的宿舍擠得熙熙攘攘。
「浩哥,你醒啦?」宮寧第一個說話。其他人也都紛紛叫了起來:「浩哥,浩哥。」
我撐著雙臂,艱難地坐起來,渾身上下還是疼的不行,但頭上已經做了簡單的包紮。
「浩哥,你還是別動了。」宮寧連忙說道:「你受的傷不輕,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我沒有說話,仍是強自坐了起來,然後靠在牆邊,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有誰知道葉展現在的情況?」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瞅了瞅窗外,天空有些暗了下來,雪花依然在飄著,整個世界已經變成了一片銀白色。宮寧說道:「有消息傳來,葉展和你那些北七的朋友都在醫院裡,具體什麼情況就不知道了。」我稍稍鬆了口氣,只要葉展在醫院就好。
然後我又問:「磚頭呢?」我記得是磚頭把我背進來的,那他現在到哪裡去了?
宮寧說:「磚頭去撿磚頭了。」我微微一怔:「什麼意思?」宮寧說:「磚頭說等你醒來,肯定會組織人殺進北七的,所以多撿點磚頭提前做好準備。」聽了這話,我竟然笑起來,笑的那麼悲涼,笑的那麼淒惶:「好,好,撿的好,知我者磚頭也。」同時雙拳狠狠地握緊,眼前又出現大家一個個倒在血泊裡的場景,不可原諒、無法原諒!
宮寧低下頭問:「浩哥,需要我們做什麼?」顯然已經十分瞭解我在北七的遭遇了。
我極簡短地說出了十六個字:「組織人手,準備傢伙,穿上校服,原地待命!」讓大家穿上統一的校服自然是為了方便區分敵我。宮寧也極其簡短地回應道:「是。」然後他轉過身去,對著宿舍裡二十多個混混頭子說:「浩哥的話大家都聽到了吧?」眾人紛紛點頭,然後離開了宿舍。宿舍裡只剩下四大天王的時候,我對宮寧說:「你去找一部手機,然後等我消息。」
交代完後,我就下了床.)剛走一步,腦子裡一陣眩暈,差點摔倒在地上。宮寧他們連忙過來扶我,我擺擺手把他們甩開了,然後扶著牆一步步走了出去。渾身真是痛啊,可我知道現在不是喊痛的時候,只能咬著牙往前走著。出了男生宿舍樓,剛好在門口碰見磚頭。
磚頭的挎包鼓囔囔的,我苦笑地問;「背的動嗎?」磚頭一昂首說:「背你都沒問題,背這點磚頭算什麼?」我笑了笑,再往前走,手邊已經沒了扶的東西,又差點跌倒在地上。磚頭連忙扶住了我,讓我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我苦笑著說:「要是我有你這麼好的身體素質就好啦!」磚頭瞪著眼說:「你夠可以了吧,受了這麼重的傷,現在還能爬的起來!再說了你能和我比嗎?我從小就是被打過來的,挨兩下根本沒什麼反應。」
我倒問了:「那你上次怎麼被宇哥打敗的?」
磚頭沉默了一下,說道:「宇哥是不可戰勝的。」但就是不說具體情況怎麼回事,我就知道這又和他跟郝磊之間的對壘一樣,成為一個或許一輩子都不說出來的秘密。
「咱們現在去哪?」磚頭問道。
「當然是去醫院。」我仰起頭,迎著漫天的風雪,任那些雪粒子撲在我的面上:「看看那幫傢伙,還有能站起來的沒。」或許我仰起頭,是為了掩飾快要流出來的淚?
「好啊好啊。」磚頭又說:「剛才我在外面撿磚頭的時候,碰見一個頭髮炸炸、說話很狂的傢伙,似乎在哪裡見過,但是想不起來是誰了。」
「元少?」我立馬說道:「他和你說了什麼?」我的心有些緊張起來。宇城飛明明就告訴過我,讓我多多小心侯聖朔的最後反撲,可我還是把他的話當作了耳旁風。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說,仍舊是準備自己著手解決這件事的。現在的他,應該是對我很失望的吧?明明對我報以那麼大的希望,覺得我拿下北七是沒有問題的事……
磚頭說:「他先是問我耗子死了沒,我憤怒地說死不死關你什麼事?然後他就笑了,說沒死就好,轉告他,宇哥那邊都準備好了,就等他一個電話的事。」聽了這話,我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就嚎啕大哭起來。我以為我不會哭的,可因為這句話,就哭了起來。一開始是蹲在地上哭,後來索性坐在雪地裡哭。城高的校園真安靜啊,漫天的雪沫子扑打在我的臉上,鑽進我張大的嘴巴裡,我的哭聲傳了很遠很遠……
磚頭慌了,連忙拉扯著我:「王浩,你怎麼了?有宇哥幫忙不是很好嗎?」
我沒理他,仍舊是哭著,使勁地哭著,哭的像是個無助的孩子。足足哭了好大一會兒,我才慢慢地平復下來,用袖子擦了擦臉上未干的淚痕,然後用手撐在雪地上,慢慢地站起來。第一下沒站起來,身子晃的很厲害。磚頭又來扶我,我擺手推開了他,決然地說道:「我自己可以!」然後穩穩地站在了雪地裡。漫天的風雪從我的衣裳裡鑽進來,打的我渾身冰涼冰涼的。我邁出了一步,又邁出了一步。這點傷,對我來說算得了什麼!
磚頭站在我旁邊,愕然地看著我。我衝他露出一個笑容:「我很強吧?」
磚頭使勁點了點頭:「強,很強!」
「好,我們走!」我們兩個並肩走在雪地裡,我的步子很穩,身體也很穩!
我的背後還站著那麼多人,試問天下還有誰能將我擊倒?!
我們往前走了一段,快走到城高校門口的時候,突見風雪中走來兩個模糊的身影。那兩個身影是如此的熟悉,讓我心中頓時騰起一片柔情。那兩個身影也發現了我,開始快速地奔跑起來。「老公!」夏雪喊了一聲,迅速地奔進了我的懷中。
桃子看著磚頭說:「哥哥,王浩不是受了重傷嗎,你要帶他去哪裡?」
磚頭說:「王浩的身體素質比我想像的要強哩。而且不是我帶他,是他帶我!」
我抱著夏雪,微笑道:「這大雪天的,你倆這是幹什麼去了?」
夏雪掙開我的懷抱,揚了揚手裡的保溫桶說:「我和桃子回家給你燉了雞湯!你現在還不能多動吧?趕緊回宿舍躺著去吧。」便要拉著我往回走。我沒有動,說道:「我和磚頭準備去趟醫院,看看葉展他們怎麼樣了。」夏雪說:「蘇婉和葉展的那幫兄弟都過去了,應該沒什麼事的,你還是先照顧好自己吧。」桃子也說:「是啊王浩,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我仍是搖了搖頭:「我一定要去。」磚頭點了點頭:「對,我們一定要去。」
夏雪疑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磚頭那個鼓囔囔的挎包,說道:「不光是要去醫院,還準備回北七報仇,對吧?」而桃子把頭歪過去沒有說話,淚水滴滴答答落了下來。
我知道瞞不過這兩個聰明的女孩,只好重重地點了點頭:「是的,我不會就此罷休。」
夏雪也跟著落下淚來,問道:「一定要報仇?」我仍是點頭:「一定要報仇。」
「好。」夏雪說:「喝了雞湯,走吧,別枉費了我倆的一番心意。」
我想了想,便說:「行。」夏雪擰開個蓋子,裡面還內置著兩個碗。桃子幫著一起,將這兩個碗都盛上了雞湯。我和磚頭每人捧了一碗,雞湯還是熱滾滾的,騰騰地冒著白氣。我們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雪花也跟著飄進去不少,反正一起和著喝了。
磚頭笑道:「有點『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感覺,只是人家喝的是壯行酒,咱倆喝的是壯行雞湯。」桃子瞪了磚頭一眼:「哥哥,你能別說這些喪氣話嗎?我們讓你倆喝下雞湯,是為了讓你們的身體健健康康的,好能夠平平安安的回來!」
磚頭點著頭說:「是是是,還是妹妹會說話,瞧我這個嘴。」然後又傻呵呵樂起來。磚頭似乎只有在桃子面前才能這樣開心的笑。桃子又問:「聽說嫂子也受傷住院了?」磚頭說:「可不是嘛,你說她一個女孩子打什麼……」說到一半,連忙改口說:「呸呸呸,什麼嫂子,她不是你嫂子,我還沒有娶媳婦吶!」
我們大家都笑起來,先前悲涼、悲壯的氣氛揮之一空。那碗雞湯也流入我的心間,化作一片溫情和柔情。喝完了雞湯,感覺力氣和精神都恢復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倆熬製的這愛心雞湯,真是比什麼靈丹妙藥也管用。
我活動了一下筋骨,說道:「好啦,我們該走了。」心情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輕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