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趁亂,史迪文悄然伸長了左腿。在我的座位下,他的鞋尖精準地點了點我的腳跟。
我交疊著的兩條腿觸電般地更加向後一縮,如此一來,史迪文的鞋尖滑過我的腳跟,停在了我的踝骨處,並……挑-逗地蹭了蹭。
可接著,他立即抽了回去,並禮貌地對我說了句:sorry丫。
也就是說,他是「不小心」踢到了我,所以大可以堂堂正正地昭告天下。他的演技無人能敵,即便是喬先生,也無異議媲。
男人們接著你一言我一語。八點整,席間燈光驟死,僅存t台上如同白晝,秀拉開帷幕。我和史迪文稍縱即逝的「接觸」,像沙礫落入大海般無聲無息。
這場秀依照金木水火土劃分為五個分場,名模們則依照五行之義,相繼演繹了金絲種,金秋種,水種翡翠和紅翡等唯美不可方物的珍品。於小界是我的私人講解,頻頻在我耳邊絮語。為了于氏珠寶,他是下了苦功的,一句句說辭雖像是生搬硬套,但到底也能套得無誤。
適才喬先生說了,史迪文可以隨時走掉。
這一句許可,將我折磨到半死。
他到底會何時走掉?
後方的掌聲總是平平,我判斷不出這其中有沒有史迪文的一份。腕表表鏡一片漆黑。更甚的是,我還將兩條小腿一寸寸愈加倒勾到座椅下,無奈,他史迪文是雙腿截肢了麼?再沒伸過來。
我是不能怎樣,也不想怎樣的,只是這樣懸而不決,叫人呼吸困難。
另外,還是想他在的。
後來,我索性猛地回了頭。
一場完美的座無虛席的秀,壞就壞在了他史迪文身上。他不在了,座有虛席了。
我一顆心摔回腹中。
壓軸的坎蒂絲,佩戴的便是喬先生久久垂涎的於家家傳的老坑玻璃種翡翠珠鏈。於小界說,這串珠鏈共有三十三顆由大至小,滿綠豐潤的翡翠珠子,它出自緬甸一等一的玉石產地,會卡場口,原石達四百公斤重。
我欠了頭,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喬先生。這條老狐狸的貪婪之色,也有掩都掩不住的時候。
我市儈地問了於小界:「哇,這得多少錢啊?」
於小界答:「呵,黃金有價玉無價。」
於老爺子給於小界這場秀打了一百分。謝幕時理應是於老爺子站到坎蒂絲一旁,接受眾人的掌聲的,但他把這一殊榮,讓給了於小界。他說老四,你去,這是你應得的。於小界心跳如戰鼓擂,在如雷般的掌聲中,一個箭步跨上了t台。
冰山疊嶂的t台上,穿著白色西裝的於小界,有如白馬王子。他對地位的追求無可厚非,假以時日他必定會是人上之人。
這時有人落坐我旁邊的於小界的位子。一位陌生的中年女人,相貌平平,也無所謂雍容,身上的黑底金絲旗袍,乏善可陳。
她是衝我來的:「何小姐你好,我是文勇的妻子。」
文勇。那個在喬泰股份的成立酒會上,對我捅刀子的男人。
另一側的於老爺子僅是對來人看了看,當她和我有交情,也就沒多事,畢竟t台上還有他的候選接-班人值得他去笑盈盈地頷首肯定。而我隨著他重新看向t台,看向於小界,接收到了於小界的色變。
文太太單刀直入,對我咬耳朵:「何小姐,今天是一位史先生找我來的,讓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三個月前,我丈夫文勇,受雇于于先生,和他對你演一出英雄救美。我們是為了錢,才這麼做的,于先生說會保證文勇的安全,可他食言了,文勇進去了,他付了我三倍的錢,把我打發了。史先生說,只要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他能幫我把文勇救出來。一邊是人,一邊是錢,我要人。」
我始終鎖定著於小界。我身邊的這個女人,叫他倉皇了,坎蒂絲獻上慶祝的熱吻,他呆愣愣地一把將其推開。
我是好心:「文太太啊,你跟我來。」
哪成想,我好心辦了壞事,這一動身,更惹急了於小界。
他要追我,可台上的冰山稍稍融化了些,他腳下被水漬一滑,摔了個人仰馬翻。
全場大亂。
我不得不先拖著文太太迴避,溜著牆根兒匆匆出了秀場。
她口中的史先生就把守在門口,一身兒的孔雀藍要多招搖便有多招搖。
史迪文手刀「劈開」我和文太太,對她交代:「有勞你了,答應你的事我會說到做到。門口有車子在等你,司機會送你回去。」
不容我開口,塵埃落定,史迪文攥住我的手腕,帶我自樓梯上樓。
樓梯間的門在身後關上時,於小界似乎也追了出來,沒頭蒼蠅似的:「何荷?何荷!」
我被拽得踉蹌,就事論事:「你毀了他的心血。」
「你心疼啊?」史迪文鬆開我,兀自向上。
事已至此,我除了追上去也別無他法:「不是心疼,是抱不平。」
「我說過sorry了。」史迪文不鹹不淡,始終將我落下***台階。
「你什麼時候……」質問到一半,我茅塞頓開。
是他「不小心」踢到我時。那句自然而然的sorry,他是說給於小界的。呵,他這算什麼?算盜亦有道嗎?
我的手機唱響。於小界致電。
史迪文停下,回過身,雙眸威脅地一瞇,無聲勝有聲。
我索性關掉手機:「史迪文,算你狠。文勇的事,除了你沒人再追究,你這樣大庭廣眾一鬧,是擺明了要和於小界和喬先生撕破臉嗎?」
「撕破臉不至於,我這不就是向他們表表我對你的衷心嗎?」史迪文吊兒郎當,「歐耶,你的戲不用再演下去了。」
我一拳捶向他:「你這是自找苦吃!」
反作用力之下,我向後傾倒。
史迪文抓住我的肩頭,厲聲道:「何荷你要有明星夢,我送你進娛樂圈,演戲咱們也要找好人演。和於小界?你省省吧。我捨不得送你進虎口。」
接著,史迪文的手從我的肩頭滑到胸口的墨翠吊墜上:「他送你的?」
「只是今天借來戴戴。」
「墨翠。你知道墨翠的別名嗎?」
「情人的影子。這你還真考不住我。」
「知道它也被叫做『成功男人的影子』嗎,因為它也像成功男人身後巍峨的身影。在過去,只有政商名流,才會擁有墨翠,象徵無限榮光的地位。」史迪文娓娓道來後,雙手繞到我的頸後,代我摘下了項鏈:「或許這才是他更加追求的。」
隨後,史迪文將項鏈連同耳墜放進了他的口袋:「回頭咱們還給他。」
語畢,他又接著上樓。
到了十四樓,史迪文仍沒有停下的苗頭。
我吃力:「請問……這還有完沒完了?」
「我要的是頂樓的房間。」
「頂樓?頂樓你不坐電梯?」我氣結,「你要不要這麼環保?還是說爬樓梯反而不會被追上?」
「你想太多了。」史迪文氣息平穩:「何荷,我steven三天前為你追車你總還沒忘吧?我一介文弱書生,使用爆發力什麼的真的好傷身,當時我還不以為然,隔天兩條腿灌了鉛似的,那叫一個沉甸甸。我思來想去,怎麼也嚥不下這口氣,今天你爬過這二十八樓的樓梯,咱倆就一筆勾銷。」
這下我何止氣結,險些昏厥。
而史迪文停下,打開了樓梯間的門:「後半程恕不奉陪了,我坐電梯,二八零八號房間,你慢慢來,我等你。」
就這樣,他悠哉地消失在了門後,扔下我獨自「自罰」。
錙銖必較如他,恐怕到最後我手腳並用,他也連眼都不會眨上一眨。
我倒也不投機取巧,把著扶手,一步一個腳印。
文太太的話,似乎不假。於小界的失態,便是力證。縱然今天的他為了挽回我竭盡所能,但還是那句話,騙了就是騙了。昔日是他親口向我揭發:何荷,是喬先生,文勇的事是喬先生一手安排。
一如他揭發姜絢麗:何荷,高慧的事,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姜絢麗所為?
結果,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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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你們……不過,耶!十二點之前~~話說大過節的,這麼冷清啊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