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員倒背如流:「一枝代表你是我的唯一,十一枝代表一心一意的愛,五十一枝代表我的心中只有你……」
史迪文一抬手:「慢著慢著,不要唯一,不要一心一意。最愛,多少枝代表最愛?」
「二十一枝。丫」
「好,替我打包吧。媲」
我兩眼一抹黑:「打包?您是要裝飯盒裡嗎?」
不等我和史迪文走遠,兩名店員便竊竊私語:不要唯一,不要一心一意,只要最愛,這不明擺著是小三兒嗎?
我斥責史迪文:「沒買過花嗎你?」
「這是第一次,見笑,見笑了啊。」
「我還以為你是追女人的一把好手。」
「拜託,我一個眼神你們就貼過來了好不好?不對,不是你們,是她們。」史迪文懸崖勒馬。
我報復地將花倒提著:「還得拎著,真是花錢找麻煩。」
史迪文伸手掐住我的後頸:「喂,你這個女人才真叫麻煩!好歹這也是我的處男花,給個面子行不行?」
史迪文拿著電影票向我走來,我重新將懷抱中的紅玫瑰倒提了下去。
觀眾稀稀落落,我將花安置在右側的座位上。我左側的座位上坐著史迪文,這會兒他正嚴守著一桶爆米花,他說:「嫌麻煩是吧?喜歡兩手空空是吧?那這個我抱著好了。」
我直接去搶:「吃的誰會嫌麻煩?看電影沒有爆米花那還不如不看,至少你也擱中間好不好。」
史迪文絲毫不讓我,一條胳膊擋住我兩隻手,更甚的是,他還能伺機抄上幾粒,悠哉地拋進嘴裡。
接著,他那條胳膊繞到我的頸後,用力一攬,便讓我配合地迎向了他。瞬間,他嘴對嘴地,將口中的爆米花分了我一半。
他鬆開我,警告道:「別吐出來啊,公共場合,愛護環境,人人有責。」
「那我只好再喂回給你了。」我吐字含糊。
史迪文一縮脖子一捂嘴:「不必了,病從口入,交叉感染啊。」
我只好咬牙嚥下。
史迪文時機把握得剛剛好。他說何荷,那二十一枝花我是說真的,你不是我的唯一,但真的是我最喜歡的一個。他說完這一句,燈光就黑了,電影就開場了。他正對著螢幕,只給我一個側面,歸功於黑白色調,他的浮誇不復存在,只有刀刻般的俊毅。
我是真的快要相信了,我是他最喜歡的一個。
在羅伊和瑪拉纏綿悱惻的戲碼下,我和史迪文也各盡各的本分,美好時光惟妙惟肖。爆米花端端正正地擺在我們中間的扶手上,我們一粒一粒地拿,總會碰到對方的手。
瑪拉在報紙的陣亡名單中,看到羅伊的名字時,史迪文也看到了我的眼淚。他說:「嘿,之前沒看過嗎?」我也不擦眼淚,大方地白了他一眼:「看過也阻止不了我的多愁善感。」
史迪文大開眼界:「哇,說真的,你多愁善感的樣子真迷人啊。」
瑪拉聖潔的臉孔消失在了滑鐵盧橋。史迪文輕輕拍打著我的膝頭:「好了,你哭也得有個限度嘛,這抽抽搭搭的都影響別人觀影了嘛,都看咱倆呢。」
我剎不了閘,史迪文索性一攬我的頭,壓到他的大腿上。他拍著我的背:「哎喲,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說著,他還對附近觀眾舉手示意,那意思是包涵,多包涵啊。
我過了那股勁兒,這才自察,我和史迪文這姿勢……
我猛地坐直腰:「姓史的,你讓我趴你兩條腿中間,人家可不都得看咱倆嗎!」
史迪文好不無辜:「啊?啊……何荷,你好前衛喲。可我的純潔,日月可鑒。」
回酒店的的路上,我有禮貌地將那束紅玫瑰抱在懷裡。走到不大繁華的路段,史迪文接過花:「人少的時候我幫你抱會兒,哎,你說的對,還真是花錢找麻煩。」
我再接回來:「不用了,我自己的擔子自己挑。」
「不瞞你說,」史迪文走到我前方,回身面對著我,一步步倒退著前進,「我也險些就哭了。生離死別這兩個詞連在一塊兒,太不科學。死別太沉重,我不信什麼人鬼情未了,死了,就灰飛煙滅了,永無重聚了。」
史迪文背後迎來一根燈柱,我拽他一把,助他避開。
他接著說下文:「生離就大不一樣了。兩個人只要都生著,隔多遠,過多久,總會有機會再見的,有機會就有念想,有念想就什麼都有了。」
史迪文不是在發表觀後感,他是在說我和他。
用不了多久,我們即將生離。屆時,假如他只風和日麗地道一聲再見,那並不是因為他鐵石心腸,而是他相信,我們總會有機會再見。所有活著的離別,都只是暫別。
接下來這一根燈柱,我一分心,沒能救出史迪文。他撞了個正著。
史迪文娘娘腔地抗議:「何荷,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
這一天,汪水水消停了一整天。
我自認為分析得頭頭是道:「前一天還信心百倍地主動出擊,第二天出擊的對象就和別的女人緋聞滿天飛,這還了得?淡你三天是至少的。」
「她不是那種人。」
「這句話你再說我耳朵都長繭了。」
「她要是不找我,那就是在心碎,和鹹淡沒關係。」
月色皎潔。這次,換我倒退著前進:「你就把她看得這麼透?」
「我唯一看不透的就是你。」
「那你接下來會怎麼做?」
「who-knows。」史迪文聳聳肩。
我靈巧的避開行人或是障礙物。史迪文怪叫:「何荷你長了後眼了嗎?」
「還用得著長後眼?看你表情就可以了,你一露出看好戲的嘴臉,不就給我提示了嗎?」我假模假式,「蚊子,你心真善。」
三天後,我再得到於小界的消息,是個偶然中的必然。
同事alice在微博上控訴道:遇上奸商了!騙了訂金人間蒸發了!
而這條微博,她首當其衝了姜絢麗,後面一連串的便是當日奔赴嘿攝匯的大隊人馬,其中也包括了我。
所以,沒的說,於小界就是那奸商,於小界人間蒸發了。
我不能打給於小界,當斷不斷是萬年的禍根,我只能打給姜絢麗。我問她於小界人呢?她答我兩個字,走了。
我脊背一下子就濕了,冷汗一浪一浪湧出毛孔。
姜絢麗又說:「出了院,就聯繫不上了。」
我一嗓子吼回去:「出院?出院叫出院,撒手人寰才叫走了!」
姜絢麗也是一肚子火:「嚷嚷什麼呀?他不就是一臨演嗎?那誰才是你孩子他爸?繞了一圈,又繞回steven了?總不能還有no.3吧?總不能好男人都是你的吧!」
語畢,姜絢麗後悔了:「那個……反正於小界聯繫不上了,嘿攝匯也停業了。我成眾矢之的了,成奸商的幫兇了。腦袋上扣這麼個屎盆子,我發發脾氣也正常吧?何荷,我可還當你是好姐妹的。」
稍後,史迪文注意到了我的頻頻出神,自然要過問一番。
我反問他:「要我說實話嗎?」
「你一這麼問,就說明你的實話又不是什麼好話。小白臉又出什麼ど蛾子了吧?」史迪文站得遠遠的,可每吐一口煙還會扭過頭去,以減少我二手煙的吸入量。
「他好像正在自我封閉中。」
「封閉你個頭,那是欲擒故縱好不好?」
「他比汪水水更不是那種人。」
史迪文又一陣咳嗽,可手裡的煙卻還遲遲不掐。
我正要開口,卻突覺他越咳嗽越假,還捶胸頓足,這樣一來,我把一番諸如要愛護身體這樣的體己話又嚥了回去。史迪文說停就停:「喂,滿腦子都是那小白臉了是不是?我把肺咳出來你也不管了是不是?」
「無聊。」
「你有聊。擔心你倒是回去啊,哦,對了,一刀兩斷了,不能露面,干擔心?那你找個包打聽啊?什麼事兒都打聽得出來。他是裝模作樣,還是真心碎了一萬遍,有個幾百塊錢,能幫你查個底兒掉。你上網搜搜,或者我介紹一家……」史迪文的話戛然而止。
「你……介紹一家給我?這是誰啊?這麼有幸……被您史迪文打聽?」我一把抓住史迪文的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