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凶神惡煞:「叫救護車啊你!」
史迪文盯著源源滾動的樓層數:「你有那麼要緊嗎?不過是撞了一下好不好?再說了,真要緊的話,有等救護車的工夫,我包你到了醫院了。」
隨行的人還有毛遂自薦的姜絢麗。
出租車上,她在後排緊緊握著我的手:「天哪,前一陣子你就一天比一天瘦,真氣散盡了似的。何荷,你真的得了絕症了是不是?」
史迪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回頭想斥責姜絢麗一句,可再一想,又覺得太過,當即改作風情萬種地啐了一句:「呸呸呸,不吉利。」
小腹仍在絲絲縷縷地扯痛,我咬緊牙關,對大壯說:媽媽不可以失去你。
病床上。
我落下兩行來勢洶洶的淚水,途徑太陽穴灌滿了我的兩隻耳朵。大夫說:「萬幸,萬幸。」
「大小平安?」史迪文的獅吼震穿了病房房門,「什麼叫大小平安?她……真的懷孕了?不是腦子撞壞了?」
剛剛,在我被送到醫院時,我一度不管不顧地哀求著護士:「救救我的孩子。」
那會兒,史迪文和姜絢麗嘴張得大大的,足以塞下拳頭。然後史迪文開導姜絢麗:「她是撞到頭了吧?腦子撞壞了,腦震盪……」
病房房門外,史迪文仍在糾纏大夫:「她……她不就是肚子疼嗎?」
「就是因為懷孕了,所以撞一下才會肚子疼啊。好端端的沒事兒人撞一下,至於來醫院嗎?」大夫口氣沖。
我將被子拉高,蒙上臉,默念南無阿彌陀佛。
事發太突然,我接下來只好隨機應變了。大壯終須有一個根源,一個不是史迪文,是誰都行的根源。
是姜絢麗的手,緩緩揭開了我的被子。她小心翼翼:「何荷?好點兒了吧?」
適才在房門外的,除了史迪文,還有她相伴左右。所以我的秘密,這會兒是人盡皆知的秘密了。
淚水淹了我的耳膜,以至於我是耳不聰,目不明,勉強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杵在門口的史迪文一眼,就迅速地瞥了開:「我沒事兒了,回去吧,你們都回去吧。」
史迪文罕有地站得筆直,換了平日,門框可是他的必倚之物。
護士又來了,說這兒有幾劑保胎針保胎藥什麼的,你們誰是家屬,家屬去交錢拿藥吧。護士中氣十足,「保胎」二字比號角還嘹亮。
史迪文是東瞧瞧,西摸摸,裝沒事兒人。
姜絢麗只好去跑腿兒。
病房中只餘下我和史迪文。我還來不及靈光乍閃,史迪文就噌噌地跨到了我的床邊,俯視著我:「這孩子打哪來的?」
我有招拆招,插科打諢,噗嗤一笑:「話說……打南邊兒來了個啞巴……」
「打南邊兒來的是喇嘛,啞巴是打北邊兒來的。我是問你,你肚子裡的這孩子,是打哪來的。」
史迪文給了我足足的面子,接了我的話茬,不過,也僅限於言語了。
他彎下腰,似烏雲滾滾籠罩我。他的眸子是紅的,獠牙尖銳,無堅不摧,鼻孔裡噴出白花花的怒氣,蠻牛似的。
他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