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年似乎已經認定了陌沄昔的身份，一點兒也沒想給她反駁的機會。舒蝤梟裻
陌沄昔沒有動，也沒有回頭。她瞇著眼睛想了很久。最後放棄了。「不覺得很奇怪或者很驚悚嗎？陸錦年。」抬起手來，陌沄昔的手指覆上肩頭陸錦年的手腕，把他手從自己肩膀上拿了下去。「死了的人還能重新活過來。換了身體和外貌。難道不覺得毛骨悚然嗎？」
陸錦年的手有點兒顫抖。他似乎是一點兒也不敢相信陌沄昔會承認似的。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陌沄昔勾起唇角笑了笑，她轉過身來，平靜地看著陸錦年。
「你不就是想讓我承認嗎？我是杜沄昔。我承認了。」陌沄昔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慌張。她已經不怕了，不再懼怕會被陸錦年識破，因為，她已經再沒有什麼好失去的澹。
「沄昔……」一時間，陸錦年的目光變得癡迷而複雜。「你回來了，沄昔，真的是你！」
在他想要上前抱住陌沄昔的時候，卻被陌沄昔後退一步躲開了。「是我沒錯，可是我不會再回來了。陸錦年，你不明白嗎？我為什麼要躲著你，不希望被你識破身份。」
陸錦年的呼吸一滯。他目光複雜地看著陌沄昔。「不會的，沄昔，不要再跟我鬧脾氣了。跟我一起回家不好嗎？那天我把你從醫院抱回家裡，你在我懷裡睡的好熟，當時我就說，到時候我會叫醒你，只要你別懶床不起。沄昔，現在你醒過來了，跟我一起回家吧，我們一起過春節，以後也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再也沒有人能夠把我們分開了……鹱」
陌沄昔扯著唇角露出個苦笑。「陸錦年，直到現在，你還認為，我們會分開，是因為別人嗎？因為誰呢，賀茵茵還是lydia？為什麼你從來不在你自己身上找原因？」頓了頓，陌沄昔直視著他的眼睛。「而且，我記得我在那天之前就說過，我會離開你，我要跟你分手。你忘了我是為什麼才落在賀茵茵的手裡的了嗎？」
陌沄昔的問題，讓陸錦年的喉間一哽。
他沒有忘記。那是因為當時沄昔要跟他分手。他不肯，但是又想給她個教訓，所以才很久沒有回家，也沒有搭理她。她的電話和短信都不回。就連最後那條求救的短信，也被陸錦年當作了只是她低頭的手段而已。只是沒想到，他錯了一次，也錯了一輩子。
「沄昔，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吧。我真的愛你。」陸錦年急迫地解釋著。「你不知道我難過了多久，你不知道，在看到你滿身是血躺在穆顏懷裡的時候，我幾乎都快要崩潰了！沄昔……」
「陸錦年。」陌沄昔打斷他，目光轉向陸錦年的時候，突然變得有些悲哀，有些憐憫。「那時候，我聽到了你在跟賀茵茵打電話。你們在討論金鸞獎結束之後，去哪兒旅遊，不是嗎？」陌沄昔這麼說著的時候，陸錦年就已經變了臉色。不過，陌沄昔最後歎了一口氣，表情有些悲傷。「其實我一直想問你，陸錦年，這麼多年來，你究竟把我當作了什麼。你和我在一起，難道只是為了lkk重點培訓的那個名額嗎？如果真的是這樣，其實，你不必那麼大費周章地把自己也搭上的。只要你說一聲，當時，只要你說一聲，我就會心甘情願地把名額雙手捧到你面前了。真的。」
「沄昔，我——」陸錦年如鯁在喉。「我愛你啊……」
陌沄昔苦笑著搖搖頭。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不，你不愛。你愛的，其實只是你自己而已。」
然後，陌沄昔輕輕眨了眨眼睛，微垂下頭就朝外面走去。在路過陸錦年身邊，跟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被陸錦年一把扣住了手臂。陌沄昔停下腳步，沒有說話，也沒有甩開他的手掌。
「即使是我知道錯了，你也不能回來嗎？」陸錦年的聲音有些暗啞。「沄昔，你能明白，我在一點點放大自己心中猜想，暗示著你沒有死時的心情嗎？你真的……就能這麼決絕，不再愛我了嗎？」
「我愛過你。可是我愛你的時候，你有想過我的心情嗎？」陌沄昔微垂著頭，回答的平靜。
陸錦年的手指收緊了幾分。表情有些痛苦。「愛過……所以現在已經不愛了，是嗎？你愛上了別人？沈濯言嗎？」
陌沄昔搖搖頭。「這些跟你都沒有關係了。陸錦年。鬆手吧，我說過，我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就因為我做錯了，所以你就一點兒機會也不肯給我，不能原諒我了嗎？沄昔……」陸錦年執拗地不肯鬆手。他的聲音已經有了幾分暗啞的色彩。
「陸錦年。」陌沄昔微微的皺眉，心裡酸楚一片。她想起自己曾經滿心滿意的愛戀，又想起她在破舊的廠房裡倒在骯髒的水泥地面上時的疼痛和冰冷。「當初，你為什麼……不救我呢？我向你求救，你為什麼不來救我？是賀茵茵殺了我沒錯，可是我的希望，確實被你一點一點湮滅的。每一次我想起，就不能不去想，如果賀茵茵是那個劊子手，那麼你……就是替她磨亮那柄刀的人。每一次我想起，我就會覺得，我曾經那麼愛你，都像一個笑話。然後每一次我想起，我就知道，我已經再也不愛你了。」
陸錦年的扣著陌沄昔手腕的手，慢慢地一絲絲的脫力，最後完完全全地鬆了開。
陌沄昔深深的閉起眼睛，肩膀有些顫抖。她知道，她在流淚，也知道，她其實還是很難過。但是，正如陌沄昔所說，她卻也不能克制心裡對陸錦年的怨恨。
幾乎是沒有停留地，陌沄昔在陸錦年放開手的那一刻，邁開步子朝前走，在跨上兩台石階的時候，身後傳來陸錦年如撕破心肺一樣痛苦的低吼。「沄昔——」
陌沄昔的後背僵直了一下。然後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陸錦年，杜沄昔已經死了。我現在，只是陌沄昔。」頓了頓，她重新邁開步子。「再見，陸師兄。新年快樂吧。」
陌沄昔走了，陸錦年也沒有回頭。等到陌沄昔上了她的車子，車子慢慢地駛離了這個小區的時候，陸錦年突然發瘋一樣地把腳邊買好的食材一腳踢了出去，瘋狂地砸著手中的東西。最後，他背靠在樓廳的牆壁上，慢慢的蹲下了身子。把連埋進雙臂之中，聲音嘶啞而抖動著叫了一聲。「沄昔……」
樓廳的燈重新滅了下去。黑夜掩蓋了新春夜裡的一切傷痕。漂亮的煙火從天空中爆開。
那漂亮奪目的光彩和花團的圖案，如同許許多多的往事一樣，也從陸錦年的腦海中不停地回放著，在不肯停息。
黑暗處，有一個人影在不願的地方動了一下。半晌，那個人影在陸錦年狼狽萬分的收拾了一地狼藉，進了樓的時候，她走了出來，臉色一片煞白，雙眼無神。她晃動了一下，跌坐在冰冷的石子地面上，低低的隱隱啜泣出聲。她口中只是不停地呢喃著相同的三個字。
「對不起……對不起……」
陌沄昔開車的時候有些心煩意亂的。其實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腦袋一熱，就對陸錦年和盤托出了。
不過，倒也說不上後悔。畢竟，紙裡包不住火。陸錦年原本就已經在猜測了。之後再露出什麼破綻，也瞞不住他。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在對自己還有利的情況下全部說出來。
但是經過這件事兒，陌沄昔也沒有了去哪兒閒逛或者看煙火的興致。她沒有再停留地就把車開回了自己的公寓。已經很久沒回來了。想著家裡可能冰箱裡的東西也不能吃了。陌沄昔就去了一家便利店買了些簡單的食材。幸好這城市裡還是有人不會因為春節而關門歇業的。
陌沄昔把車停好，提了東西就上樓。
只是在門口的時候，陌沄昔卻發現自己家的公寓裡燈居然亮著。從防盜門上的貓眼裡，居然隱隱的透出暖色的燈光來。陌沄昔皺了皺眉，她去看門鎖，發現一點兒被破壞的痕跡也沒有。
她並沒有立刻開門進去，而是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因為隔音太好，所以只能隱約地聽到似乎有人走動的聲音。
陌沄昔猶豫著，在想著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肖重雲的時候，她身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突然之間，陌沄昔的心裡一緊。想要轉身下樓的時候，房門就被打開了。
「回來了怎麼不開門？」屋裡，沈濯言一手拿著手機，一手保持著推門的姿勢，在屋裡看著陌沄昔，神情自然。
陌沄昔微微睜大了眼睛。「我……不知道是你在家裡。」
沈濯言看著她有點發呆的模樣失笑。然後伸手，把陌沄昔手中的袋子接過去。「不是我在，還有誰？你以為是誰闖進來了？」
「……」陌沄昔的嘴角動了動，最後也笑了。她進門換了鞋。
只是在走進客廳的時候，就被一陣飯香給吸引了。陌沄昔有些驚訝的抬起頭來。發現沈濯言正在戲謔地看著她。陌沄昔把目光往旁邊一轉，這才發現，餐廳的桌子上擺著六菜一湯，而且還有兩盤餃子。登時，陌沄昔就有些呆楞住了。
沈濯言也不再逗她，走過來拿過她手裡的外套。抬手環住她的肩膀。「去洗手，然後吃飯。」
陌沄昔一直到進了洗手間還有些恍恍惚惚的。她看著鏡子裡映出的自己的臉，怎麼都覺得有些不太真實。不敢相信的是，她其實已經做好了一個人過年的準備，沒想到沈濯言會突然之間回來了，非但如此，而且居然還做了一桌的菜？這……不是在做夢吧。
她擦乾手上的水漬，有些暈乎地走到桌邊。沈濯言已經盛了一碗湯放在她的手邊。然後在沈濯言放下湯碗的瞬間，陌沄昔急切的抓住了他的手指。「我……不是在做夢嗎？」
沈濯言的眼神很柔和。他低下頭，手指的指腹從陌沄昔的臉上滑過。「你以為是在做夢？」
陌沄昔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然後，在她皺起眉來的時候，沈濯言俯下身去，堵住了她的嘴唇。他的牙齒輕輕的啃咬著陌沄昔的唇瓣。最後離開的時候，微微用力，讓她感覺到有些疼痛。
然後，沈濯言抬起手，摸了摸她有些泛紅的唇角。「現在還以為是在做夢？」
陌沄昔很是乖順地搖搖頭，不過很快就用疑惑地目光看著沈濯言。「你不是去南山，回家過年了？為什麼會在今天回來？」
「我不放心你。」沈濯言脫口而出，似乎是沒經過思考一樣。他拿筷子的手一頓。在陌沄昔的身邊坐下來。輕咳一聲補充道。「父親那裡我去看過了。也提前陪他吃過了飯，沒什麼事我就回來了。」沈濯言把筷子遞給陌沄昔。「下午我就到了公寓，只是你一直沒回來。後來給余導打了電話，他說今天已經趕你們回家過年。」
說到這裡，沈濯言的眉頭皺了起來。「說起來，你去了哪兒？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然後還不等陌沄昔回答，眉心的溝壑更加地深了。「遇到什麼麻煩了？」
陌沄昔搖了搖頭。「我以為今天會自己在家……所以去看了煙火。」
沈濯言的目光落在陌沄昔的臉上停了片刻。什麼也沒說，只是把水餃移到陌沄昔的面前。「嘗嘗看。已經很多年沒有做過，生疏了。」
陌沄昔點點頭，夾了一個水餃，一口咬下去，發現是蝦仁兒的。她有些驚訝的抬起頭來看著沈濯言。「蝦仁兒的？」
「嗯。」沈濯言點點頭，自己也吃了一個。「上次在海鮮城，發現你挺愛吃這種。怎麼樣？」
陌沄昔眨了眨眼睛。目光變得柔和。就連心裡似乎也在一瞬間變得軟軟柔柔的。「沈濯言。」
「嗯？」這不是第一次聽到陌沄昔叫他的名字。但是每一次聽到，沈濯言都覺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奇妙。那種像被貓咪撓過一樣的感覺，癢癢的刺刺的，更讓他的目光落在陌沄昔的身上挪移不開。
「我……」陌沄昔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這時，沈濯言的手機突然響了。
沈濯言瞄了一眼，然後起身去接電話。陌沄昔聽見他客氣的跟人說著『新年快樂』之類的詞語，也知道大概是問候的電話。
陌沄昔垂了垂眼睛。低下頭繼續吃著盤中的菜和水餃。剛剛在口邊，險些脫口而出的那句『我愛你』，在這一瞬間，卻又讓陌沄昔失去了勇氣。
蝦仁兒鮮香的味道刺激著陌沄昔的味蕾。讓她簡直食指大動。
當沈濯言重新回到桌前，挑著眉問她剛剛想說什麼的時候。陌沄昔搖了搖頭，卻在下一瞬間，什麼也沒說地貼上去送了個吻。
沈濯言有點兒意外，卻又來者不拒地回應著。眼睛微微瞇起的時候，眸中露出的是滿含笑意的目光。
算了。陌沄昔的鼻息之間呼吸著沈濯言的味道，她這麼想著。那就不說吧。總有一天會說出口的。等到她能夠鼓足勇氣，說出口的那天。
陌沄昔的鼻尖和沈濯言的貼在一起，耳鬢廝磨著。
等到那一天，也許我們都會幸福……
黑夜的夜空裡，煙火一個接一個地升到空中，綻放出一朵一朵漂亮的花。就像開在人心裡的，一朵一朵的，美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