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沄昔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舒煺挍鴀郠她閉著眼睛,盡量讓自己的牙齒不發出『咯咯』抖動的聲音。
越來越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身體上的溫度在冰冷的空氣中慢慢地擴散。
指尖最先涼下來,陌沄昔等到身體的肌肉不那麼緊繃的時候,才緩緩地吐出那麼一口氣。她睜開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盡量放鬆下來自己的面部,希望待會兒開拍的時候,不要因為過分的寒冷而僵硬。
然後,陌沄昔抬起手,衝著導演夏佟打了個準備好了的手勢。
夏佟轉而問向夏藝。「夏藝,你適應好了沒?溴」
同樣是一身夏裝,但夏藝明顯比陌沄昔暖和多了。雖然也冷,但她不想顯得不如陌沄昔,所以就對著夏佟點點頭,表示已經做好了準備。
「水車準備!」夏佟拿著大喇叭喊著。「各單位注意,爭取一次就過,保暖衣服都準備好啊!各就各位,3、2、1,action!」
冰涼的水從水車中噴出來。那些刺骨的涼水落在陌沄昔光潔的皮膚上時,有那麼一瞬間讓她想起了死亡之前那種刺骨的寒冷禱。
不一會兒,陌沄昔就已經從上到下濕了個通透。
在夏佟喊出action的那一瞬間,陌沄昔就入了戲。她的手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雙肘,仰起臉來看天。有些水滴落在她的眼中,伴著淚水一起滑落。
這場戲裡,谷嵐失去了一切。沒有谷嵐的名字,沒有了妹妹,沒有了朋友,就連木凜也失去了。在大雨磅礡的世界裡,她就像一個被丟棄在街角的木偶,空蕩的街道上,只有她一人形單影隻的背影。
陌沄昔就像感覺不到寒冷一樣,她的身體變得麻木,她的心也隨之冰冷。
心丟了的人,還可以把心尋回,那麼心死了呢,又何以補救?她的眼睛裡濕潤非常,水滴落在眸中,就像沖刷了眸中的塵埃,將瞳仁襯得墨黑一片。可那雙漆黑的眸子裡,卻透著塵埃落定的死寂,黑烏烏的,沒有生氣。
就如同此刻谷嵐的心一樣,不死不生。
「就是這種感覺……就是這種感覺!」蘇宸捏著手裡的劇本,表情異常地認真。這就是他筆下的谷嵐,活生生的谷嵐。在失去了親人,失去朋友,失去愛情之後,陷入低谷之中,關閉了心門的谷嵐!
陌沄昔安靜的站在雨幕裡,眼睛緩緩地閉起。
就在這時,夏藝手上頂著提包,小跑進這條街道。一眼就看到了默默地站在那裡的陌沄昔。
「你……你怎麼在這裡?」夏藝捏緊了拿著手包的手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陌沄昔。
聽到了她的聲音,陌沄昔轉過頭來,瞇著眼睛看清來人是誰的時候,陌沄昔才將身體也一同轉過來,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絲毫也不移動。
夏藝只覺得一瞬間被陌沄昔的眼神看的從心底裡發寒。
那雙死寂的眼睛裡,迸發出的視線幾乎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然後,夏藝只覺得身體越來越冷。那種冰涼的感覺不止從外界的天氣裡侵入她的身體,更從她的心裡散發出來。
因為……夏藝覺得,面前站著的陌沄昔看著自己的眼神那麼複雜。有疑惑,有迷茫,有陌生然而夏藝感覺,其中最讓她心驚肉跳的,是那雙瞳眸裡散發出來的綿長的恨意。
陌沄昔是真的在恨她。
明明知道對方不能怎麼樣,可就算是單單只被這麼恨意盎然的眼睛看著,夏藝也感到了一陣恐懼,她幾乎腳步都不能挪動,該說地台詞三番兩次到了嘴邊都無法出口。
「卡!」夏佟抄起身旁的喇叭衝著夏藝大喊一聲。「夏藝,怎麼回事?!」
這時,水車也停止了灑水,旁邊已經等候了很長時間的經紀人和助理,立刻拿著手裡保暖的衣物趕忙過去給自己的藝人披上。
肖重雲把薑糖水給陌沄昔打開,讓她小口小口的喝下。
陌沄昔冷的幾乎已經拿不穩杯子,和她挨得很近的小助理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用棉毛巾裹住的陌沄昔,在一直不停地打著顫。她一點兒也不誇張,牙齒也不會發出冷的『咯咯』的那種聲音,甚至從ng之後,也沒有開口抱怨,只是閉著眼睛把自己盡量的裹在羽絨服中。
小助理因為陌沄昔這種小心忍耐的表情,一下覺得心酸起來,給陌沄昔擦著濕漉漉的頭髮時,都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濕。
那邊兒夏藝也一樣被eden用厚重地棉服裹住取暖。
夏佟走過去,臉色陰沉的很,他一臉嚴肅地問。「怎麼回事?該你說台詞怎麼就是不說?」
「對不起,夏導……」夏藝哆嗦著,她冷的幾乎快要哭了。eden看她不停地打著哆嗦,也很是不忍,怎麼都是自己家的藝人,就幫著夏藝道歉。「夏導,小藝大概是真的冷壞了,才一時間忘了台詞的,這天實在是太冷了,她絕對不是故意的。」
夏導看看夏藝凍得直哆嗦的樣子,臉色也稍微緩和了一點兒,不過還是木著臉說著。「把台詞記好,這次別再錯了,爭取一次就過!」
然後夏佟轉過去看陌沄昔的情況。不過他到陌沄昔這邊兒來就輕緩了不少的口吻。
「沄昔,還能不能堅持再拍一條?爭取這一次過。」
並不完全是夏佟偏心。他是真的擔心陌沄昔撐不住,畢竟夏藝還有一件防寒衣抵擋著,陌沄昔是完全真空上陣,沒辦法保護。
陌沄昔蒼白著臉點點頭。然後她撐著小助理站起來。這會兒坐了幾分鐘,但是因為寒冷,腿都快僵住了。活動了一下腳腕,陌沄昔重新拿開身上避寒的棉衣,她擄了一把自己被水淋濕的長髮。「夏導,開始吧。」
這麼說完,就朝著站位的地方走過去。
陌沄昔已經準備就位,夏藝自然不能說再暖一會兒,也只好硬著頭皮脫掉棉衣。水車再次打開的時候,夏藝簡直想要大哭了。並不是已經淋濕一次,第二次再被淋濕的時候,就會適應那種溫度。
因為中間又去取暖的關係,那種刺骨的冰冷感簡直比第一次更甚。夏佟喊了開拍,因為是接著上一條拍的,夏藝只要接著說台詞就可以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剛剛秦桑不是去找你了嗎?」聽了一會兒,她沒有聽到陌沄昔的應答,遂小跑著上前幾步,到陌沄昔的身邊大聲地質問著。「我在問你呢,你沒有聽到嗎?谷嵐!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終於,陌沄昔停了很久才總算開了口。「原來你是在跟我說話啊。」她看著夏藝,聲音平靜的就像不是她的。夏藝有點不敢置信地看陌沄昔。
只有同樣親身經歷,才能知道現在她們究竟有多冷。而夏藝一點兒也不懷疑,陌沄昔肯定比她更深。
剛剛夏藝從口中說出台詞的剎那,她甚至能聽出自己的聲音帶著顫抖從口中蹦出的感覺。所以她只能接著大吼的氣勢,讓自己聽起來不那麼抖。
可陌沄昔離得她那麼近,她聽到陌沄昔從口中吐出這句話的時候,居然平穩的沒有一絲波瀾。
夏藝不敢相信,她是怎麼辦到的?她究竟是怎麼做的?!
「蘇小.姐,我想你你不要忘了,我不叫谷嵐。就算我的名字是谷嵐,那也不是你叫的,所以請你注意自己的稱呼。」雖然被雨淋濕的髮絲幾乎黏在她的身上,雖然此時此刻的陌沄昔狼狽不堪,但正如谷嵐一樣,她依然如平時一樣氣勢逼人。
「你——」夏藝伸出手指恨恨的指著她,哼笑一聲。「是,你的名字確實不叫谷嵐,你的名字是叫木郁晗嘛。不過,現在簡家敗了,木家大少爺的心願總算是達成了。怎麼,他還一樣把你當公主一樣供著嗎?那怎麼我可是聽說,他要把你送到國外去呢?」
劇本中的蘇雪確實會說這種尖酸刻薄的話。只是陌沄昔絲毫也沒有被她激怒,甚至是毫不在意。
「就算是,這和你又有什麼相關?」
夏藝的面容當即就有些扭曲起來。「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國外啊!為什麼還要回來?為什麼還有想起你是谷嵐?為什麼還要來跟我搶秦桑!」
「搶?」陌沄昔重複了一聲這個字。「你也配說搶?」
陌沄昔的眸中冰涼的沒有一點兒溫度,就像這從天而降的雨一樣。她的視線鄙視進夏藝的心裡,直把她看的心中一跳。
無論是夏藝本人,還是蘇雪,對於陌沄昔的這種目光都是心虛的。
她們口口聲聲說的愛或者是平等的交換的條件,不過是都在可以掩藏掉『搶』男人這個事實而已。在處心積慮被人輕易道破的時候,竟然也在瞬間就心虛了。
夏藝不知道怎麼的,她只覺得陌沄昔的氣勢壓人,讓她幾乎都喘不過氣來。此時此刻腦子裡一片混亂,混混沌沌地說了什麼都不知道。
「卡!夏藝你怎麼回事?怎麼又說錯了?」不遠處傳來夏佟的怒聲。
童安遲看到這種情況,不由得咬緊了嘴唇。果然還是ng了第二次。
小扣兒死死地抱著自己懷裡的本子,一臉不滿的看著片場中間。而陌沄昔的那幾個小粉絲這時候早就已經開始抱怨起來了。「那個人怎麼回事兒啊?這麼冷的天就不能快點拍完啊?我們沄昔都快凍死了,哎呦,心疼死我了!」
這一次,陌沄昔直接拒絕肖重雲過來給她披衣服,直接對著夏導打了個手勢。「夏導,繼續來一次。」
「沄昔,你……」
陌沄昔沒等夏佟說完,就打斷他。「繼續拍吧,把這條拍過,今天就能收工了。」
看到陌沄昔這麼堅持,夏佟也沒再說什麼。
水車繼續灑水,而陌沄昔和夏藝的對手戲也在繼續。
陌沄昔的眼底有化不開的恨意。她輕描淡寫地瞄了夏藝一眼,開口說道。「蘇雪,有些事我不說,可不代表我不知道。當初戚正龍是在誰那兒得知我在後山的?是誰把消息告訴他的?當年我從山崖上掉下去,如果戚正龍是兇手,那麼你就是幕後推手。簡家敗了,難道只單單是木凜的計劃麼?蘇家在後面又起了什麼作用,你在這中間起了什麼作用,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至於秦桑……」陌沄昔的眼神變了,她的眼睛裡突然帶上一種憐憫。「如果秦桑知道這一切,他還會和你在一起麼?」
夏藝的臉色慘白,她恨恨的咬著下唇,哆哆嗦嗦地開口。「就算秦桑不跟我在一起,他也不會再回頭去找你,因為是你……你毀了簡家!」
「我毀了簡家……」陌沄昔慢慢地閉起眼睛,片刻之後又豁然睜開,那是看輕一切之後的決絕。「是我毀了簡家。蘇雪,但你別忘了,是你讓我毀了簡家。若有一天我為簡家陪葬,你又能否留個周全呢……」
這麼說著,陌沄昔的手抓上了夏藝的胳膊,如冰涼無骨的蛇觸到手臂的感覺。簡直讓夏藝打了一個寒顫。這……這不是劇本裡寫的!夏藝有那麼一瞬間感到了驚慌。
她只是個新人,而且對演戲並不怎麼精通。能拿到這個戲份也不過是因為那一次和沈濯言的雨水情緣,所換來的。平時只是按照劇本上寫的來演,她還會時常ng,像這種變化之外的戲份,夏藝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接。
而陌沄昔,恰恰就是衝著夏藝對不上戲的這一點去做的。
果然,再一次ng了。
在夏佟還沒拿起喇叭喊話的時候,陌沄昔逕自鬆開抓著夏藝胳膊的手,輕聲道一句。「再來。」
一出鏡頭只有五分鐘的對手戲,卻前前後後拍了五次才接近尾聲。
終於,當第五次夏佟喊卡的時候,小扣兒最先忍不住,衝著片場的方向吼了一句。「你會不會演戲啊!ng這麼多次你故意的吧!」
這一句話,緊接著就引來了在她旁邊,陌沄昔粉絲們的喝聲。
「就是,都拍了多少次了,就你在那ng。沒看見我們沄昔都凍得不行嗎?怎麼回事啊。」
「會不會演戲嘛,怎麼能ng這麼多次?」「不會是靠潛.規.則進來的吧?哼,以前怎麼沒見過她啊。」
等等諸如此類的話。直到夏佟變了臉,掃了一眼她們這邊兒,才安靜下來。
片場的戲還在繼續拍攝著。夏藝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而水車裡的水都快用完了。這場戲才總算是拍到了快結尾的地方。
陌沄昔越過夏藝,看向她的身後,突然露出個些許驚訝的表情。「秦桑……?」
夏藝猛地扭頭看過去,發現街道空空如也。這一瞬間,按照蘇雪的心理自然是晃得不得了。恰好的是,夏藝因為ng了太多次,再加上周圍工作人員看向她頗有責怪的眼神,還有她聽到的陌沄昔粉絲的議論,不由的自己也心慌了。
她轉過身,朝著街道那頭跑著。在奔出雨幕的時候,她的戲份才算結束。eden遞給她一塊毛巾,然後把棉衣給她穿上。
然而,夏藝的戲份結束了,可陌沄昔的卻還沒有。
夏佟給三號機打著手勢。「給特寫給特寫!」
只見,雨幕中陌沄昔的連雖然慘白一片,嘴角卻噙起了一抹冷淡的笑意。她看了一會兒夏藝離開的方向,轉身朝著街道的另一邊走著。背影羸弱而銷售,越走越遠,似乎要遠離這個紛亂而骯髒的世界一般。
在夏佟喊下『cut』地下一秒,水車還沒來得及把水停下,陌沄昔的身體就輕輕地搖晃一下,像是驟然被抽離了全身所有的力氣一般,軟軟的倒了下去。
「沄昔!——」肖重雲第一個衝上去。
大家都被陌沄昔突如其來的暈厥嚇蒙了,而之後童安遲緊接著反應過來,聲音帶著濃重的擔憂喊著朝陌沄昔飛快地跑過去。「沄昔姐!」
然而,誰也沒有看到,就在陌沄昔暈倒的瞬間,沈濯言已經一隻腳踏進了片場。親眼看到陌沄昔無力摔下去的時候,沈濯言的臉驀地陰沉下來,目光陰冷的簡直可以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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