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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盧龍節度(四) 文 / 八寶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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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盧龍軍內仍有實力的大軍頭裡,要說誰對營州的實力更加清楚,非趙敬莫屬。做了一年的山北行營總管,他對邊牆各處的軍報最為熟悉,對關外的形勢瞭解得也要比別人透徹得多。在趙敬看來,營州的軍力遠遠超過幽州,如果雙方交戰,趙敬會毫不猶豫的將勝利一票投給營州。而現在,這個「如果」已經不可避免,所以趙敬認為,營州必勝,而且是大勝!

    牆頭草中的投機分子,會始終緊抱強者一方,他們或許會得到強者的恩賜和憐憫,繼續存活下去等待下一次投機;而牆頭草中的胸懷大志者,則會在機遇來臨時,壓上自己的全部身家,他們或許會一敗塗地,但也可能贏得天下!

    趙敬能夠容忍劉守光,因為劉守光不強,但他絕不能容忍李誠中,因為李誠中太過強橫!

    但趙敬並不打算附和幽州,在為自家爭利方面,他和另一個趙氏有著相同的思路,但野心更大。

    對於趙敬的「孤注一擲」,趙珽閉目不語。趙敬小心問道:「大人是否不贊成兒子出兵?」

    趙珽搖了搖頭,良久,睜眼,眼中已是精光四射。

    「不出盧龍塞,去搶榆關!」

    「大人,走盧龍塞更方便一些……」

    「營州軍大勝,這是你的推測?」

    「實屬必然!」趙敬堅定的點頭道。

    「大勝後的營州軍回師柳城,你怎麼抵擋?」趙珽一句話就點出了趙敬建言中的致命問題。

    趙敬默然,他忽然發現,在自家父親的隨口提點中。自己的方略的確存在這樣一個很明顯的漏洞。既然判斷營州軍大勝,那麼就意味著營州軍折損不重,同樣也意味著營州軍有能力回師關外,就算自己佔了柳城,能夠擋得住虎狼一般的營州軍麼?

    他是薊州趙氏這一代最傑出的人才,不用趙珽再說什麼,便立刻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必須佔據榆關,封死營州軍的退路,想盡辦法將營州軍留在關內,只要隔絕了營州軍的輜重糧餉。就能陷其於絕境,同時將出關的通道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趙敬歎了口氣:「明白了,但此策甚為凶險,一旦行軍暴露,恐遭腹背之憂。」在周知裕和趙在禮、元行欽三代榆關之主的努力下,這座關城已經修繕得固若金湯。如果薊州兵沒有達到突襲的效果,很難攻克如此雄關。到時候前有榆關擋道,後有營州軍回援,奔襲榆關的薊州兵可就凶險無比了。

    趙珽點了點頭。繼而冷冷道:「此番出兵,難道不是早已入了險境麼?」

    「……石城身居險地,都督不可應允,最好後撤百里。至平州城,」韓延徽用一根木棍指著大輿圖,用力拍在了平州城上:「咱們在這裡,和劉守光決戰!」

    幽州節都府正式回應了營州發出的檄文。答允召集盧龍各州大議事,共同商究老王爺劉仁恭的死因及後續事宜,這一點確實有些出乎營州方面的預料。營州高層連續商議多日。始終拿不準幽州節都府的真實意圖,所以眾人都很是疑惑。

    直到郭炳呈隨後緊急送來了關於義兒軍這幾日陡然增加的大筆軍資撥付報告後,營州方面結合幽州節都府公文中所說的盧龍軍大議事地點,才終於恍然——劉守光這是準備動手了。

    幽州節都府選擇的地點位於平州西部的石城,與薊州相交,周圍是地勢低緩的平地和丘陵,極其利於大軍正面作戰。而且石城正處在平州西線的正中,北方距薊州控制的盧龍塞約六十里地,南部和大海也差相彷彿,既易於被薊州軍自北方偷襲,也很難察覺到南方敵軍的繞道側擊,所以韓延徽當即對幽州方面的方略予以了最大惡意的揣測。

    他認為,決不能在石城與劉守光開戰,而是應當退到平州城。平州城北距邊牆、南離大海都比較近,可以大大縮小正面戰場寬度,最大可能避免被敵側翼迂迴和包抄。最關鍵的是,平州城和榆關相距不遠,既可有效遮蔽這座交通要隘,又能很好地得到關外營州的支持。

    今日的軍議主要是為了修改入關作戰計劃,原來營州軍準備出榆關後直撲幽州的東線方案已經行不通了,計劃需要做出新的調整。但具體將戰場定在哪裡,是同意劉守光所提的石城,還是自主選擇戰場,都需要仔細斟酌一番。

    韓延徽的建議一出,就獲得了包括張興重、姜苗、周坎、鍾韶等絕大多數軍中重將們的一致贊同。避免與敵在敵方選定的戰場交戰,是李城中當年在白狼山軍校講課時提出來的軍事作戰準則之一,早已成為了營州軍上下的一致共識。當然,這一準則並非絕對,很多時候,戰場的選定其實是雙方共同的抉擇,比如饒樂山決戰就是如此。

    就著韓延徽的建議,營州軍眾將都紛紛開口,各抒己見,如何以平州城、榆關為依托作戰,如何保持兩處要地的暢通,如何遮護側翼,等等等等。很快,一份大略的作戰計劃便幾乎成型。

    李誠中一直認真傾聽著部下們的建議,卻始終沒有表態。等部下們的議論聲漸漸消停之後,他轉向一旁同樣不曾發言的馮道,問詢道:「可道,你有什麼想法?說來聽聽。」

    馮道很少在軍議中就作戰方面的事情發表看法,作為營州文官的第一人,他非常自覺地將自己的精力和注意力集中在治理政務上,從白狼山時期起,就盡量避免參與和干涉軍務,不僅自己不參與和干涉,也盡量壓制下面文官們參與和干涉。就算是和李誠中私下的交談中,也基本不對軍事指手畫腳,如果談到與軍事有關的事務,也更側重於政務方面,比如後勤支持,或是生產動員等。

    可以說,馮道對自己的角色把握相當謹慎,也相當準確,正是因為這樣,他贏得了營州武將們的一致尊重,與李誠中的關係相處也極為融洽。同樣因為如此,每一次馮道的觀點,也更能引起營州武將們的重視。

    聽了李誠中的詢問,馮道猶豫片刻,終於還是決定將自己的想法出來。他點了點頭,見堂上軍將們都將目光齊刷刷注視到自己身上,於是開口道:「某雖然不曉軍事,卻也能聽得出來,藏明所說的應對方略,無疑當屬上策。但某以為,咱們似乎忽略了一個問題,關於人心的問題。

    老王爺的暴斃非常蹊蹺,他的死因究竟是什麼,某認為與那悖逆子必然有極深的瓜葛。故此,咱們營州發出了詳查死因的檄文,此乃大義之所在,此為人心之所在。那悖逆子不得不正面應答,同意召集各州大議事,以穩定人心,以安撫士氣。

    但咱們都知道,那悖逆子是絕不敢真正詳查死因的,他來石城的目的,必定是要與咱們營州軍決戰,他打的主意,定然是以雷霆之勢,行犁庭掃穴之實,以兵威壓制一切不同意見。詳查死因的檄文是咱們發出的,那悖逆子如今也同意就此商議,如果咱們不去石城,豈不是說明咱們心虛了?豈不是反而襯得那悖逆子理直氣壯了?

    都督曾言,將來的盧龍不會再有那麼多軍頭,將來幽州的將門世家,會與如今有絕大不同。在座各位都會建立新的將門世家,原有的幽州豪門,也不會再如今日一般山頭林立。咱們要整合盧龍的一切力量,合力對外,將來咱們還要與河東、宣武爭雄,與天下爭雄,不仔細處理如今的各州軍頭,這一切都很難實現。

    幽州的幾大將門世家已為那悖逆子壓制住了,但這還遠遠不夠,還有更多的將門、武人,仍遍處各州、滿佈軍中——尤其是義兒軍、薊州兵、霸都騎這些軍隊。這一次,不僅三軍齊至,其他各州的大小軍將們也都會聚於石城。如果咱們能夠堂堂正正應邀參與,直斥其非,並以強硬應對強硬,徹底擊敗悖逆子,讓各州都能見識到咱們實力,那麼不僅此次幽州唾手可得,將來整合盧龍、掃除軍頭的難題也可迎刃而解。

    當然,某不知能否在石城應對義兒軍、薊州兵和霸都騎三軍合擊,這一點仍然需要都督和各位的斟酌。某只是將所思所慮道出,究竟應該如何做,還需都督決策。」

    馮道說完後,大堂上一片默然,眾人都在仔細思索馮道的意思。

    實際上,馮道的建言和韓延徽的策略都有道理,不能簡單的以誰對誰錯來區分。韓延徽的策略是從純軍事角度來考慮戰事的,選擇在平州城與劉守光決戰,在軍事上有天然的優勢,在作戰時的把握性要更大一些。

    而馮道的建言,則完全是從政治角度來考量的,重點在於爭奪人心、爭取大義,同時為下一步李誠中在軍隊擴張上的純軍事化建設掃除障礙。但相應的,在軍事作戰上要面臨幽州方面很可能發起的三面合擊,戰術上處於劣勢。

    二者都有道理,就看怎麼權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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