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冽……你到底怎麼了?」她的身子一動不動,不甘心地問道。舒骺豞曶
「下去!」夏侯冽煩不勝煩,語氣帶上了厲色。
碧影身子一震,臉上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神色,怔怔地後退兩步,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然後跑了出去。
見她消失在門口,夏侯冽這才按住了胸口,那裡面傳來的悶痛一陣陣地抽著他的心。
她又離開了麼?難道那晚的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幻象?
「皇兄,你醒了?」
正在他痛苦難抑的時候,昭和推門進來了。
「你什麼時候來的?朝廷那邊怎麼樣?」他臉色一整,靠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我昨天一大早就來了,那邊有皇祖母坐鎮,沒什麼大問題,倒是你突然毒發,真是嚇死我了。」
昭和猶有餘悸地道,走過來看了看他的神色,見不像昨天那樣死白,不由得鬆了口氣,只是一想到如今慕清婉生死未卜,心情又沉痛起來。
昨天清婉被抓走後,他就立即派了人去查,只查到那夥人是東墨來的,卻不知道到底是赫連墨霄派來的,還是赫連恆之派來的。
夏侯冽見他面色不定,不由得瞇細了眸子,「毒發?我這腕上的傷口哪裡來的?」
「……這是清婉替你解毒時留下的傷口,你以後就不必擔心蝕心散會再發作了。」
他知道皇兄眼神犀利,觀察力過人,盡量不讓自己露出一點哀傷的痕跡,語氣輕快地道。
只是夏侯冽還是發現了不對勁,「那麼她人呢?」
昭和想起慕清婉說的話,說不定此刻,他們已經天人永隔了,臉上的輕快再也偽裝不下去,沉聲道:
「皇兄,別再問了,聽弟弟一句話,忘了她吧,這樣對你好,對她也好。」口她地甘。
他永遠記得從前皇兄因為莫清歌死去的事,那種猶如行屍走肉的樣子,他不想再看到那樣子的夏侯冽。
如今北燕江山社稷未穩,雲嵐山隨時可能勾結東墨捲土重來,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心愛的女人已經不在人世了,他不敢想像到時候會發生什麼後果。
夏侯冽的眸光便得深沉,心裡彷彿有一個什麼東西突地隕落了,雙手一下子攥緊了蓋在身上的被子,「是她叫你來當說客的?」
唇角溢出一抹苦意,那天晚上的一切,那句「我愛你」,果然只是他的幻象,可笑的是,他竟然傻傻地當了真,等到美夢醒了,一切都回到了原點,現在,連她身在何處,他都不知道。
「她現在已經在另外一個地方生活得很好,皇兄,我們就別再去打擾她了吧,愛一個人並不是要佔有,只要知道她幸福著,不就足夠了麼?」
昭和試著將慕清婉的死用另外一個說法來掩蓋住,讓夏侯冽能夠知難而退,從此不再去找慕清婉。
「朕沒有你那麼偉大,只要朕愛上了一個人,那麼她的幸福就只能由朕來給予!」夏侯冽的聲音變得瘖啞暗沉,突然又咬牙切齒道:
「慕清婉,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擺脫朕了麼?你做夢!既然你已經惹上了朕,那麼我們兩個就早已注定要生生世世都糾纏在一起,朕絕不會允許你臨陣脫逃!」
說著,不等昭和反應,突然朝外揚聲一喝:「冷寂!」
很快有人推門而進,恭敬地拱手道:「屬下在!」
「你分派兩批人馬分別前往西楚和東墨,就算將這個西陵大陸掘地三尺,也得給朕找出慕清婉的下落!」
「屬下遵命!」冷寂很快領命而去。
昭和正想叫住他,卻被夏侯冽阻住,知道他心意已決,昭和也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又何必如此?這樣強求來的感情,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這一句話無疑是在夏侯冽的心裡捅刀子,他不由得失控地嘶吼道:
「朕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她自個兒去幸福,那朕該怎麼辦?朕這顆已經被她撩撥得快要痛不欲生的心,該怎麼辦?既然要痛苦,那麼,大家就一起痛苦吧!」
「皇兄……」昭和再也說不出話來,既心疼他,也心疼慕清婉,而更多的,是感歎命運弄人,為何如此相愛的兩個人,卻不能幸福地廝守在一起,偏生要如此殘忍地將他們生生分離呢?
夏侯冽發|洩完,似是渾身虛脫了一般,疲憊地擺了擺手,「如果真當朕是你大哥的話,就什麼也不要再說,陪朕好好醉一場。」
「可是你的傷……」
「朕都已經被傷得體無完膚了,還在乎這一點點小傷麼?別再說了,去拿酒來吧。」
昭和歎了一口氣,只得從命。13850938
月色朦朧,整個行宮都像是籠罩在一片薄霧裡,夏侯冽和昭和坐在台階上,沐浴著月光,一人拿了一壺酒,兩人各自喝著,不時地碰一下酒罈子,誰也沒再說話。
昭和靜靜地注視著頭頂的圓月,腦海裡開始浮現和慕清婉初遇的那一幕,那時候的她,雖然狼狽,渾身卻仍是散發著堅韌和樂觀的氣息,不由自主地吸引著他的目光,或許,他就是那個時候愛上她的吧。
他原本以為,皇兄才是她最好的歸宿,於是,他隱忍,他退讓,即使眼睜睜地看著她在別的男人懷裡承歡是那樣痛苦,他依舊嚥下了,他以為只要她幸福就好了,可是最後換來的是什麼?
她還是沒有得到一絲一毫的幸福,而且,在如此韶華時刻,就已經香消玉殞,他想哭,他想罵,他想歎,可是終究,只化成了眼角的那滴淚。
從眼角,一直流到他的心裡最深的那個角落。
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胸口處那個小玉兔,眼前浮現出她那日的巧笑嫣然:
「每一次我傷心難過,或者有什麼話不想對別人說的時候,便會跟小兔子說,說了我就不難過了,我稱它為『解語兔』,很管用哦……大哥如果不嫌棄的話,便收下它吧……」
他將兔子掏了出來,怔怔地瞧著,玉兔在月光下愈發顯得晶瑩剔透,玲瓏可愛,像極了它原本的主人,可是現在,她卻已經不在了。
夏侯冽的酒罈又伸了過來,已經漸漸有些迷濛的眼神望向昭和,帶著些微的醉意湊到他跟前道:
「什麼東西這麼寶貝?還揣在胸口藏著?」
昭和正想藏起來,卻被他一下子握住了手,夏侯冽的眼神在觸到他手上的玉兔時,眸中的迷濛之色立即散去,只剩下冷冽和震驚,連聲音裡都帶著一絲不穩:
「你這兔子從何處得來的?」
昭和見避不過去,只得道:「一個朋友送的。」說著又要藏進袖子裡去。w7ge。
夏侯冽卻一把搶了過來,定睛在玉兔上瞧了瞧,沒錯,跟他珍藏著的那只簡直一模一樣。
這些日子他跟碧影相處,卻越發的覺得不對勁,她雖然口口聲聲自稱是莫清歌,她身上的圖騰也的確是莫家的,他卻總覺得不對勁,他曾試探過她,可是每當提起那日他們相遇的情形時,她卻總是推說那次被雲嵐山抓去,給她吃了一種藥,傷了腦子,連記憶也變得有些殘缺不全了。
而且那次,她無意間發現他那隻小玉兔時,好像完全不認識一樣,還驚喜地問他是否可以送給她,她的種種表現,讓他起了疑心,這才讓昭和去調查她。
看來,他記憶中的那個「清兒」似乎另有其人。
如今,讓他發現這樣一個重大線索,如何不激動?
就算此時的他已經心有所屬,不能再娶她,可是畢竟那個小女孩於他來是一個恩人,如果她尚在人世,他無論如何都得想辦法報答她的恩情。
他的心裡溢滿狂喜,「什麼朋友?她叫什麼名字?」
「就是清婉送的。」昭和說了實話,卻蹙了蹙眉:「你為何對這隻小兔子如此大的反應?」
「是她?!」夏侯冽渾身震了震,血液在全身亂竄著,他握緊了拳頭,力持鎮定道:
「她送這隻小兔子給你時,有沒有對你說了它所代表的意義?」
昭和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道他為何知道得這麼清楚,「她說這隻兔子名叫『解語兔』,每一次傷心難過的時候或者有什麼話不想對別人說時,就可以跟這隻小兔子說,說了就不會難過了。」
夏侯冽頓時怔在原地,記憶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洶湧地奔騰起來——
他想起那抹白色的小身影,想起她小大人似的歎氣,想起她扳開他的手指,將那只雪白的玉兔塞到他的手裡,想起她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喏,這只『解語兔』送給你,以後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或者不想對別人說的話,你都可以告訴它哦,說了你就不會難過了,很管用的。」
是她!原來慕清婉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
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心心唸唸了十幾年的的人兒,命運竟然早已經將她安排到了他身邊!
可是他做了什麼?他對她做了什麼?
他自以為是地要為他所愛的人報仇雪恨,不斷地凌虐她,折磨她,威脅她,讓她飽受身心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