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聲呢喃,聲音輕如一片鴻毛,可在突然間,卻讓他感覺是一座泰山重重壓在了心頭。|
「顏汐…別哭…」
她的腦袋緊緊埋進他的胸膛,緊緊咬著唇瓣,不讓哭聲溢出,可是那淚水卻不受控制,如一潮突然而置的海浪,瞬間,沾濕他胸前的衣襟。
他能強烈感覺到她小小的身子窩在他胸前那瑟縮著的每一次顫抖,她的淚、她的痛、她的一切苦楚,一切悲愴…此刻,都像被放大鏡以幾倍、幾十倍放大,映射在他心頭,重重敲擊他心。
明明在心裡發過誓,不讓她哭…不讓她哭…可現在,她卻依舊在他懷裡哭得這麼慘烈…
「顏汐,別哭…」
「顏汐,別哭…」
現在除了這幾個字,他不知道還能對她說些什麼。
將虛弱的她小心翼翼地橫抱而起,放到病床上,可她的哭到現在為止依舊沒有停住。
緊緊抱住她,輕輕撫著她的髮絲,可一切看起來,卻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哥…前幾天我還能清楚感覺到他在我肚子裡跳動,醫生說下個月去檢查的時候,他大概就有一個蘋果那麼大了…醫生還對我說以後生下來肯定是個可愛又聰明的孩子…明明、明明他就那麼強烈地在我肚子裡存在…可、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最後那刻,當他變成血水從我身下流出的時候,我還能感覺到他在喚我,他在喚我!是我不好,是我這個做媽媽的不好…沒有將他保護好…沒有將他保護好!」
男子緊緊閉了閉眼,將她抱的更緊,「顏汐,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什麼都別想…什麼都別想…不怪你…不怪你…」
顏汐在他懷中搖著腦袋,「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如果我能小心一點,如果我能注意一點,如果…如果…」
「顏汐…」男子忽然鬆開她,雙手扣住她的雙肩,讓那張滿是淚痕的小臉對著自己,蹙緊了雙眸,不忍地望著她,「沒有那麼多如果…沒有那麼多如果.你現在還年輕,以後還會有更多的機會…所以,現在振作起來,不要再這樣自疚,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好不好?」
你知不知道,你一哭…我心就碎了?
雙眸緊緊盯住她,瓷藍的波光中閃耀著點點堅定,「顏汐,相信我…我們還有機會,孩子…一定還會再有,所以,別在自責,別再多想…」
「哥…寧芸孩子沒了的時候,你是不是也這樣安慰她的?」顏汐忽然冷冽開口。
她無法忘記昨日午後他將寧芸攬進懷裡那抹同現在一模一樣的神情,開始她想不透寧芸的孩子是出了什麼事,此刻,她才敢有些確定,於是,大膽說出了口。
「顏汐?」男子眉心跳了跳。
「呵…哥,我猜對了,是麼?昨天我做完產檢之後看到的那幅場景跟我們現在這樣…簡直一模一樣。」她忽然苦笑。
「顏汐…」他手掌驟然握緊。顏汐車禍就發生在產檢之後,聽她話裡的意思,難道是他昨天在寧芸面前演的那處戲恰好被她撞擊了?
該死!男子眉峰擰得更深了。
「哥,你難道不想解釋什麼嗎?」
男子瓷藍的雙眸徒然沉了沉,薄唇卻緊抿。
「是不是我和寧芸都是那樣可有可無的女人,想的時候就要,稍微有些興致你就來寵,我們像傻瓜一樣懷著你的孩子…像傻瓜一樣在你面前爭寵,真的很傻,對不對?」
「哥,我很累,真的很累了…放過我吧…我們不要再這樣糾纏下去了…」顏汐忽然轉眸,望著窗外一碧蒼穹,彎一彎唇,苦笑言,「我爸說得對,我們是孽緣…孽緣…」
她剔透的臉龐在陽光下恍若虛幻。雙眸不再像往日裡那樣燦爛,而是淡淡溢出一絲無奈與蒼白。
「我們…就這樣吧…」
我們就這樣吧…
像一擊驚雷閃過他的天空,一種心跳停止的錯覺忽然襲來。
我們就這樣吧…就這樣結束,誰也不要來纏著誰…
我們就這樣吧…誰也不虧欠誰…前塵往事,過往煙雲我們都忘記,誰也不差誰什麼…
當陌生人遠比當兄妹亦或者情人更適合…
寥寥夜空下,喧囂的酒吧內。
夜場悠揚的音樂舒緩而出,剛剛結束了一場勁爆舞曲,所以,此刻的人們都顯得有些疲憊。
可在這冷場的半響,吧檯上,一位頗為俊逸卻略帶頹圮的男子端坐在那兒,他面無表情,只是不停地喝著酒,一杯接一杯…一杯接一杯。
即便是那麼低調地存在,依舊成為一道不可忽視的風景。
一舉一行,渾身上下透出那麼絲絲清貴之氣。
期間眾多桃花搖曳身姿想要上前搭訕,卻都無一例外地因他淡漠冷冽的氣場而吃了閉門羹。
一杯又一杯不停地喝酒,調教師也投來幾分打量的目光。
他臉上早已染上一抹微醺的醉紅,可眼底那份漠然與絕望卻沒有發生絲毫變化。
不知自己喝了多少杯,似乎從來沒有這樣如此放肆地酗酒。
他從來都是個有所節制有所控制的男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不會有任何差錯。
可是,她的出現,卻一次又一次不斷打破他的原則,打破他的規則。
這樣不像自己的自己,都是因為她——沐顏汐。
依舊記得白天她那樣淡漠而平靜的決絕,像是全無所求,像是看破一切,如此平靜,如此讓人措不及防,如此決絕…不留一絲餘地。
相比較從前那樣激動的怒焰,奮不顧身的反抗,她這樣淡漠的拒絕,這樣冷然的決絕,更讓人心碎。
他當時就那麼定定望著她,徒然忘記呼吸,徒然不知該有怎樣的反應。
那樣的她,太平靜,太過釋懷。
就這樣吧…
我們就這樣吧…
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其他話,比從她口中說出的這幾個字更傷人,更殘忍。
胸口又是一陣又一陣錐心的疼痛。
巨大的暈眩感不斷襲來,「咳咳咳咳——」
酒保擔憂地上前,「先生,您沒事吧?」
席端堯只是搖搖頭,現在的他,已再無力氣做過多的回話。
週遭的嘈雜聲放佛漸漸散去,眼前無色燈光都變得如此光怪陸離,模糊不清。
隱約的,腦海中出現的只是那張俏麗而倔強的小臉。
他略帶苦笑,「顏汐——」
尾音消失的最後一刻,重重的身子已癱軟在吧檯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