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展青刻意將語調說很戲謔，想要極力緩解剛才那種沉重的氣氛。
顏汐雙手捏了捏自己臉頰。的確，最近自己好像胖了，成天在家呆著不出門，飯量又徒然增加，不長胖，都由不得她。
「那顏汐現在是不是沒以前好看了？」
「怎麼會…我女兒這樣胖一些，才看起來更水靈些，更漂亮。」
顏汐樂呵呵地笑開，放佛此刻，又回到多年前，他們父女二人還在沐宅悠哉地閒聊。
正在此時，顏汐手機鈴音忽然想起，她從包中拿起手機，接通。
可是因為太過匆忙，一個不小心便按到免提按鈕上。
瞬間，那頭，醫生略帶恭喜的聲音隔著聽筒，傳遞在空氣中。
「——喂？是沐小姐麼？恭喜你啊，化驗結果出來了，您已經懷孕半個多月了。」
如一道驚雷劈過，方纔還是那種輕鬆的氣氛，在此刻，驟然凝重。
顏汐愣愣地立在那兒，有種不知所措的錯覺。
她僵直了身子，眉頭緊蹙地望著父親。沐展青臉色在一瞬間徒然鐵青，目光，是一股股凝重的深沉不斷瀰漫開。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手機那頭，得不到任何回應的女醫生忽然再次開口，「喂？喂？沐小姐，你在麼？我們建議您盡快來醫院進行複查，喂？沐小姐，您在聽麼？」
顏汐瞬間切斷通話。
指尖顫抖著，雙手無力地垂下，握住手機的手掌不斷縮緊…縮緊…
「顏汐…告訴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真的懷孕了？」
顏汐垂眸，幾乎不敢抬頭看沐展青那張太過冷冽的臉。|
眼眶有點點淚花閃爍，不受控制，一時啞口，無言以對。
「顏汐！」沐展青極力隱忍著胸中的怒氣，聲音都帶著一種莫名的顫抖，「孩子是誰的？」
「……」
「我問你孩子是誰的！」沐展青極力隱忍的怒焰，終於，忍不住爆發。
那個他幾乎已而知曉的答案分明近在眼前，可他還是忍不住開口，想要親耳從她口中聽到答案。
「爸…」顏汐泣不成聲。她怎麼也沒想過，要將這件事讓父親知道，可偏偏事與願違，陰差陽錯，這件事，還是被沐展青知道了。
「是他的孩子對不對？！」沐展青此刻幾乎已不用懷疑，十分弩定。他目光灼灼，像是燃燒著一團火焰，有急速燎原之勢。
「顏汐，你忘了我當初跟你說的了麼？！你忘了當初在我面前的宣誓麼？！你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永遠不可能在一起！當初，你承諾給爸，現在呢，都變成什麼了？！」
顏汐無力地搖著腦袋，她也不知道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這不是她所想的，可偏偏造化弄人，戲弄他們一群凡人。
「對不起…對不起…爸…對不起…」現在除了這三個字，顏汐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無力的身子毫無依靠，幾乎癱軟地跪在沐展青腳步，拉著他的衣角，是一種無聲卻深深的懺悔。
「對不起…爸…」聲音是顫抖地嗚咽，可即便如此，依舊難以撫平沐展青心中那團已而洶洶燃燒的烈焰。
「顏汐，我不要你說對不起！我不要你跪！你給我起來！給我起來！」身為父親，也深知此刻懷有孩子的女兒身體是有多麼虛弱，冰冷的地面，他也在擔心，她的膝蓋、會不會受不住？
「爸…您別生氣…您別生氣…都是顏汐的錯…是顏汐的錯…」
「你這樣，怎能叫我不生氣？！顏汐，你是我沐展青的女兒，我現在雖然生氣，但我、更心疼的…是你…」
沐展青立刻扶起顏汐那癱軟無力的身子，她慘白的面龐幾乎已無一絲血色，眼角淚花盈盈，秀眉深蹙，腮邊的淚痕明顯而刺眼。
「爸…您怪我吧…顏汐不孝！顏汐不孝！」
「傻孩子…」沐展青重重歎了一口氣，他抬頭，望了一眼碧藍的蒼穹。
此刻，窗外、已是春意盎然，萬物生機。
「孽緣…孽緣啊…」
顏汐獨自一人，穿梭於s市，自從下午看望父親從牢中出來之後，她便一直沒有目標地，遊蕩在s市的大街小巷。將手機關了，她像個沒有方向的傀儡娃娃，四處飄蕩，不知何處才是她的…容身之地。
迷迷糊糊地，顏汐的步伐竟然來到s市醫院。
手不自覺撫上自己的小腹，那裡，放佛一個生命在猛然跳動。
顏汐朝婦科方向走去。
寥寥幾人坐在人流室外，等待著醫生叫到她們的號。
掃過幾眼，似乎也都是和她年紀差不多大的未婚媽媽，甚至，還有看起來比她更年輕的。
指尖緊握住那張號碼牌，在這個恍惚的傍晚，她將是最後一個單獨過來做人流手術的。
斷斷續續從手術室走出來幾位女子，她們臉色或是慘白，或是苦色，緩步移動，在身旁兩三好友攙扶下，步履蹣跚，顯得尤為讓人心疼。
顏汐不忍地蹙了蹙眉，手心，早已、冷汗一片。
終於，醫生最後叫到了她的號。
她邁著步伐沉重走了進去，女醫生正在進行手術前的準備工作。
冰冷的手術床，那些陌生而恐怖的手術器材…還有那一白如洗的床單牆壁。不知為何，小腹此刻突然疼得厲害，她蹙緊眉頭，似乎能感應，肚子裡那個小生命在聲聲呼喚她，叫囂著不要離開。
女醫生抬眸瞧了她一眼，對顏汐這樣的反應，她早就見怪不怪了，聲音冷冷的，如同這一室純白的冰涼，「把褲子先脫下，睡到床上來。」
席端堯整個下午瘋狂地撥著顏汐的號碼，幾乎快要將她的手機打爆，可那頭，永遠都是千篇一律客服人員細柔的聲音。
賓利車不知繞s市轉了多少幾圈，他將顏汐可能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他將可能知道顏汐行蹤的人都盤問了一遍，可，依舊無果。
天色漸暗，心頭那種不安的擔憂之感愈發明顯。黃昏徐徐的晚風吹拂著他額前細碎的髮絲，那雙瓷藍的瞳仁中泛著的光芒愈發幽暗而深沉，泯滅指尖那朵猩紅，忽然調轉車身。
也許是冥冥中的感應，男子最終將車停在了s市醫院門前。
他疾步朝醫院婦科方向走去，雙眸中那抹瓷藍的漩渦，此時、愈發深沉了。
醫院婦科室的醫護人員見到來人，立刻攔住他前進的身子。
「——先生，不好意思，這裡是人流手術室，您不方便進去。」
男子眉心跳了跳，不知怎地，此刻，顏汐的氣息他竟然覺得會如此接近。語氣冷冽得懾人，「讓我進去！」他幾乎不敢想像，顏汐現在就在手術室內，將要將他們的孩子打掉！
「先生，先生，請您冷靜！您真的不方便進去，要是您的妻子或女朋友在裡面，我們可以幫您傳告一聲。」
此刻的他管不了那麼多，心中唯有一個意念在他腦中不斷叫囂。
顏汐就在裡面，顏汐就在裡面！她要打掉他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