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高子深醒來時,發現自己頭有輕微的疼痛,這是宿醉後的症狀,他熟悉得很。只是今天不知怎的,頭疼似乎沒那麼重,往常每次宿醉後都是頭疼欲裂的。但他並沒有在意,只當今天自己恢復得快了點。
不過,當他睜開眼,卻發現自己正睡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我這是在哪兒?」他有些迷糊的自言自語道。
「哦,醒了。」忽然一個聲音傳來,他起身定睛望去,卻見姜成正坐在一張書桌前對著一張筆記本,正劈了啪啦的往上面打字,「醒了就把床頭櫃上那碗湯喝了吧,酸辣鯽魚湯,醒酒的。」
高子深轉頭一看,果然見到床頭櫃上有一個保溫飯盒,但他沒有依言去動,而是又問道:「這是哪兒?」
「嗯?」姜成聞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沒在這住過嗎?這是三舅家啊!」
「哦。」高子深聞言點了點頭,「你說對了,我還真沒在這住過。確切的說,自三哥家前兩年裝修後我還沒在這住過呢,這還是第一次。」
「這樣啊,難怪你不認得。」姜成瞭然的點了點頭,就繼續打他的字去了。
「昨晚你帶我回來的?」高子深忽然出言問道。
「確切的說應該是今早!」姜成頭也不抬的說道,「你當時已經醉的人事不省了,我只好把你弄回來了。對了,說好了是你請客的,可卻是我付的帳,待會把錢還我啊!」
「你怎麼帶我回來的?」高子深奇道,「騎我的摩托車?」
「怎麼可能?酒駕可是很危險的!再說我在這裡又沒有駕駛證,上路了可容易被扣下!」姜成盯著筆記本屏幕,嘴裡說道,「我帶你打車回來的,你那輛摩托車我寄存在那間酒吧了,一會兒你收拾好後去取回來吧。」
「哦。」高子深這才釋然,「放心吧,四舅不會欠你錢的!」
說著就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穿的衣服不對,「這衣服?好像不是我的!」
「才發現啊?你的衣服洗了,現在穿的是我的!」姜成語氣有些不對的說道,內裡有很大的怨氣。
偏偏高子深好像沒有發現,還繼續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姜成忽然抬起頭,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道:「你說一個醉酒的人最容易做的事是什麼?」
「呃,說胡話?酒後亂性?」高子深還想說說笑話,卻見姜成目光已經要冒火了,這才改口道:「瞭解瞭解,我是吐了對嗎?」
「哼!」姜成冷哼了一聲表示默認。
「那這衣服,是你幫我換的?」
「你說呢?還好咱爺倆體型差不多,不然你現在就只好光著了!」姜成沒好氣的說道,「話說你當時是那一陣好吐啊!在車上就吐了一陣,把人家車裡弄得不像樣,害的我賠了人家司機三倍的車駕錢。到家也沒消停,又吐的昏天黑地。你、我,還有過來幫忙的三舅,衣服都被你弄髒了,我和三舅合力幫你換的衣服,不過幫你洗澡、洗衣服、把你抬上床的是我!」
「嗯?你還幫我洗澡了!」高子深大奇。
「廢話,不洗澡那不一股味啊?你不嫌髒我還怕你把三舅家弄髒了呢!」姜成翻了個白眼道,「再說了,喝醉後洗個澡,發發汗,醒來後的頭疼症狀會減輕很多。」
「原來如此!我說呢,怎麼今天頭沒有往常那麼疼了呢!」高子深了然道。
「哼!」姜成又冷哼了一聲。
起身,又把那碗湯喝了,高子深感覺整個人都清醒了,「啊!好久沒有那麼舒爽的感覺了!」
往窗外看了眼,卻見太陽已經有些偏西,「嗯?已經是下午了?」
「是的,你睡了很久應該餓了,樓下飯桌上給你留了飯,待會洗完漱去吃了吧!」姜成依舊是頭也不抬的說道。
「哦,我感覺還好,一會兒再去吃吧。」
「隨你吧。」姜成淡淡回了句。
感覺周圍很安靜,高子深不由問道:「其他人呢?」
「三舅跟舅媽去上班了,文蕾姐和茜茜在樓下看電視,我負責看著你。」姜成簡單說道,「話說因為你我又浪費了一天時間!本來我今天是打算帶著茜茜回台北見外公外婆的,現在好了,又在這邊呆了一天。」
姜成說的文蕾姐全名高文蕾,是姜成三舅家的姑娘,姜成的表姐。
聽出姜成語氣中有怨,高子深尷尬笑了笑,「放心吧,你浪費的時間四舅會補給你的。明後幾天你和你朋友的行程四舅都包了,我帶你們玩遍台灣以作補償,怎麼樣?」
「這還差不多。」姜成嘟囔了一句。
「呵呵,你小子!」高子深失笑一聲,「還真是不吃虧啊!」
姜成聳了聳肩。高子深看他的手一直沒停過,不由問道:「你這手一直不停的,打啥呢?」
「劇本。」
「劇本?」高子深奇道,「什麼劇本啊?電影劇本?」
「嗯!」姜成點了點頭,「一時有了靈感,就先寫下來,不過現在拍不拍還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啊?」
「因為還得看四舅你的啊!」
「看我的?」高子深愣了,「此話怎講?」
姜成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著高子深淡淡道:「我想四舅今早跟我講的故事應該還有下半部分吧。」
「嗯?」高子深又愣了一下,「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就是在想四舅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跟我講你的事。說是因為我和茜茜的事一時有感吧,好像有點說不過去,因為你似乎好像從來沒跟家裡其他人說過這件事。這麼些年你都能把這件事藏在心裡,怎麼突然就把事告訴我了呢?看我順眼?對我另眼相待?咱爺倆的感情似乎還沒好到這個地步。所以我想,應該是你最近遇到了什麼,心裡不痛快,總想找人傾述,又碰巧遇到了我,碰巧我和茜茜的事讓你想到了你和周阿姨的往事,這才把你的往事告訴我的。」姜成淡淡說道,「之後我大膽的猜了一下,能讓你突然這麼失態的就只有周阿姨的事。因此,應該是你最近又遇到周阿姨,又或者說……」
說著,姜成以探究的眼神看著高子深,沉聲道:「你忽然又聽到了有關她的確切消息!」
高子深眼神複雜的看著姜成,好像要把眼前的這個少年看透,但他只能看到少年那一雙有些深邃的眼睛,這讓他越發看不懂了。這個少年,還真是心思縝密啊!
半晌,高子深歎了一口氣道:「你猜得不錯,我就是最近聽到了周蕊的消息,總想找個人傾述。一時遇到你,便情不自禁的告訴了你。」
「周阿姨最近回國了是嗎?」姜成繼續問道。
「……」又眼神複雜的看了姜成一眼,「沒錯,幾個月前她從國外回來了。你是怎麼猜到的?」
「這其實不難猜。」姜成聳肩道,「我剛剛已經說過了,能忽然讓你這麼失態以致陣腳大亂的就只有周阿姨的確切消息。那有什麼能比她突然回國更勁爆,更容易讓你失態的消息呢?」
點了點頭,高子深眼中露出欣賞,「沒錯,就是這麼回事。不過這可不是最勁爆的的事,你能再猜猜還有什麼事比這更容易讓我失態嗎?」
「我只能猜個大概。」姜成想了想,說道:「周阿姨……現在是單身吧?」
「怎麼講?」
「你這些年一直沒有結婚自然是因為你對周阿姨懷有愧疚,你還忘不了她,對她還抱有幻想。只是你們一直天各一方,而你又不知道周阿姨有沒有結婚,所以你很痛苦。」姜成猜測道,「而這時周阿姨忽然回來了,而且你還得知她竟然依舊還單身!等待多年忽然發現自己等待的人也還孤單一人,這自然讓你欣喜若狂。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當年的她嗎?她還在為當年的事生著你的氣嗎?你們還有可能嗎?這些事讓你無比糾結,這才是你突然失態的根源!」
「啪啪」,高子深忽然拍起了手,「精彩!說的太精彩了!如果不是我從來沒跟別人說過這些事,你是第一個,我還要懷疑是不是別人事先告訴了你一切詳情呢!你這小子的心思真是相當縝密呢!」
「四舅過獎了!」姜成淡然一笑,「我就是喜歡沒事瞎琢磨。失禮之處,還請四舅見諒!」
「這有什麼啊?」高子深無所謂的擺了擺手,「你能自己猜出來倒還省了我一番口舌呢!不過有一點你沒猜到,她並不是一直單身,而是……」
「剛剛離婚?」姜成忽然出口問道。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了你啊!」高子深驚異的看了他一眼,「那你再猜猜,這次她回來是為了做什麼嗎?」
歪著頭,姜成細想了一會兒,遲疑說道:「我大致猜了下,周阿姨此次回來莫不是接了她父親的班,在你們原先那個學校裡做了校長?」
「……」高子深張了張嘴,但沒有說出話來。半晌,他忽然歎了一口氣道:「你這小子,真應該慶幸你沒有學壞,不然的話這個世界上的公/安們就應該頭疼了!」
「四舅真是過獎了!」姜成臉微有些紅。「這可不是過獎!」
高子深嚴肅道,「能僅憑一點提示就猜出一件事的大概實情的人我之前只是聽說過,但從來沒見過。一直以來我還以為這世上沒有這樣的人呢!沒想到啊,我的大外甥居然就是那種傳說中的,算無遺策的人物!四舅真是同有榮焉!」
姜成真的臉紅了。
「那你能給四舅點建議,告訴我現在應該怎麼辦嗎?」高子深忽然一臉希翼的看著姜成,姜成剛剛「算無遺策」的模樣真是驚到他了,以至於讓他把姜成當成了「智多星」。
姜成苦笑,這算不算是現世報?
讓你沒事賣弄!
這種事是最不好處理的,一個不好就裡外不是人了。
不過想起昨晚高子深痛苦的模樣,姜成心中一軟:罷了,為了四舅,這次就浪費點腦細胞吧!
想了想,姜成正色道:「四舅,我要先知道,你對周阿姨的感情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對她的感情天地可鑒,不然我也不會這些年都不找對象,不結婚了!」高子深激動說道。
「那你這些年的風流韻事……」
「你是說我總換女朋友的事吧?」高子深無奈道,「實話跟你說,那是為了應付家裡的無奈之舉。實際上,那些所謂的『女友』,其實都是我租來的!」
「啊?」姜成瞪大了雙眼看著高子深,不敢置信道:「都是租來的?」
「嗯!」高子深點了點頭,「我敢拍著胸脯說,這麼多年,除了周蕊,我就沒有再碰過別的女人!」
還真是癡情呢!姜成心中感歎,至少他自己就不敢保證能做到這一點。
「如此最好!」姜成點了點頭,「你是想把周阿姨追回來是嗎?」
「是的,我就是想讓她做我的妻子,這是我欠她的!」
「你對她只是因為愧疚嗎?」
「當然不是,我一直愛著她!」
「你不在乎她嫁過人?」
「當然不,她在我心中永遠都是冰清玉潔的!」
「呃,她有孩子嗎?」
「嗯?」高子深愣了一下,「你什麼意思?」
「你知道的,」姜成深深的看著他道,「這點很重要!」
「她……沒有。」
「確定嗎?」
「確定!」
「是沒要,還是……」姜成挑了挑眉,「因為當年的事,要不了了?」
高子深沉默了,過了許久,他說道:「是沒要。」
「你怎麼知道?」
「當年我去那家醫院咨詢過那個醫生,她告訴我,手術很成功,對身體雖有損害但還不至於傷到根本。」他抬起頭,說道:「如果真出了那樣的事,這些年我根本沒臉活下來。」
姜成長呼一口氣,「還好不是最壞的結果,不然的話你倆根本沒戲!現在嘛,結果五五開吧!」
「啊!才五成啊!」高子深失望叫道。
「五成已經不少了,這還是假設周阿姨現在還未將你忘懷的情況下。不然的話,你的勝算不到三成!」姜成冷笑道,「要知道,你當年可是做了非常混蛋的事,要想把周阿姨給追回來,你需要付出百分之二百的真心和努力!」
「好吧,無論付出什麼,只要能把阿蕊追回來,讓我付出什麼都行!」高子深堅定地說道,隨即向姜成問道:「成兒,現在你該告訴四舅你的計劃了吧!」
「我的計劃就是這個!」姜成說著將筆記本推給高子深看。高子深知道那是姜成寫的劇本,他掃了一眼題目,名為《重返18歲》,高子深皺了皺眉頭,問道:「你該不會是想拍一部電影來幫我追回阿蕊吧?」
「是的。」姜成點了點頭。「那這會是一個什麼故事呢?」
「你的故事開頭,但過程不是。」姜成簡單說道,忽然問了一句:「四舅,如果讓你回到當初,你的選擇會是什麼?」
「這還用說,我自然會選擇阿蕊!」高子深激動道,但隨即他沮喪的說道:「只可惜,這一切只是幻想,因為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買!」
「現實中不可能,但在電影的世界裡我們可以幻想!」姜成緩緩說道,「我的故事是這樣的,李深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身為籃球隊長的他原本可以得到獎學金,然後直接保送大學。可就在這個時候,李深的女友懷孕了,於是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意外的決定——不去考大學,同女友結婚撫育孩子……可18年過後,已經人到中年的李深卻一事無成。他和妻子分了手,在一份死氣沉沉的工作中消磨著時間,撫養著兩個他根本就不瞭解的孩子。失意的李深忍不住回想當年,如果他能回到過去,如果他當時選擇了念大學,也許就不會落到今天這般田地。」
「不是在大學發生的事情?」高子深忽然插口道。「藝術加工,以應對現實的情況,」姜成解釋道,「同時這也是為了後面劇情的需要。」
「好吧,你繼續。」高子深示意姜成繼續講。
於是姜成繼續說道:「沮喪的李深重新回到高中學校,追憶自己曾經的輝煌。在那裡他遇到了一個清潔工,兩人聊天時,李深向其傾訴了自己想重回18歲的渴望。如果一切重來,他不再放棄獎學金和繼續進修的機會,那麼人生將會非常不同。」
「從學校回來的路上,李深無意中發現那個神秘的清潔工正準備跳河。吃驚的李深趕緊跳下車去救他,沒想到清潔工突然消失不見,倒是的李深掉進了河裡,並就此奇跡般的變成了18歲時的樣子。」
高子深驚呼一聲:「時光倒退18年?」
「只是李深變成了自己18歲的模樣,周圍的一切都沒有改變,包括他的家人和朋友!」姜成解釋說。
「然後呢?」高子深對這個故事產生了濃郁了興趣,或者說他在好奇姜成究竟能用什麼方法幫他。
「在好朋友琛哥的幫助下,李深重新返回國中上學,他有許多困難需要解決,他和自己的女兒成為了同班同學,兒子變成了他的學弟。以不同的身份,他發現很多自己以前從來沒有關心過的事情,兒子在學校懦弱自卑,女兒則是一個生人勿進的『冰塊』。」
「李深決心改變這一切,在努力幫助自己一對兒女的過程中他才發現,準備和自己離婚的老婆原來還是如此的輕盈曼妙,年輕時代的自己竟是那麼的才貌雙全。李深在與妻兒的交流中,幫兒子重拾自信,幫女兒打開心靈枷鎖,做到了自己近四十歲未能盡到的責任。而最重要是,他再次萌發了心中的激情,點燃了老婆對他的愛意。」
高子深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李深已經回到了18歲,他的妻子、兒女要怎麼才能和他相認呢?」
「最後還是在一場和當年相似的,將決定李深未來的籃球比賽上。和女兒前來觀看的妻子因為想起舊事而離開了,場上的李深再次做出了相同的選擇——把籃球遞給了站在場邊的兒子,決然地退場。這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從來不曾後悔那時的選擇。在微暗的走廊中,他變回了那個發胖、不得志的中年男人……李深追上妻子並抱起她時,他也終於贏回了她的心。我相信這樣一個故事,可以讓所有看到它的人都產生某種共鳴,因為很多人都經歷過這種足以改變一生的時刻,由一個決定將你引向了某條生命之路。然後你會不斷地想要知道,如果你回到過去,做出另一個選擇,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呢?」
「但實際上最開始的選擇就是自己心的選擇,也是自己從來不會後悔的選擇!」高子深接口道,他聽懂了這個故事,也深深地愛上了這個故事。如果當初的自己像李深那樣堅決一點,沒有猶豫那麼一剎那,相信自己和周蕊現在的生活一定會非常幸福!
只可惜……
高子深歎了一口氣,正正神,說道:「這會是一部好電影,可是我不清楚的是,你究竟怎麼幫我呢?」
「你將出演劇中男主角李深的好友琛哥!」姜成慢慢說道,「而在我的劇本中,琛哥是一個大齡剩男,他在假扮李深父親,送李深進國中的時候結識了那間國中的女校長,同樣是大齡剩女的歐姐,兩者一見鍾情,最後墜入愛河。」
「你的意思是……」高子深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可能,頓時他的心跳加快了……
「你說,我要是同樣邀請周阿姨來扮演歐姐的話,會如何呢?」姜成笑道,「正巧我需要一位合格的女校長!」
「成兒,你真是四舅的好外甥!」高子深大喜,上來啃了姜成一口。
「靠!」姜成猛地推開他,鬱悶地擦了擦臉上的口水,「你就這麼感謝我啊!」
「你還想要我什麼?只要四舅出得起!」
「這部電影我打算就在台灣拍了,所以一切場地、道具什麼的都需要你來準備。」姜成指示道。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高子深把胸脯拍得叭叭響,心中暗道:「阿蕊,這次我一定不會讓你離開我!」
而姜成則在心中想道:「場地、道具有人包了,演員用自家的,公司就能省下一大筆錢呢!哇哈哈,誰說老子只會燒錢?這不也是節省有道嗎?哈哈!」
兩人都想到了什麼好事,同時嘿嘿笑了起來,只是那笑聲怎麼聽怎麼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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