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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26.知己知彼 文 / 樓枯

    刑獄廳是六廳中距離金帳最近的一個廳,但這並不代表張十三就能隨時見到楊昊,在他坐上刑獄廳提刑官那天起,他就感到見楊昊比以前要男的多,他總是有意無意地在迴避他。楊昊對此曾解釋說提刑官執掌刑獄,當以律法為準繩,秉公執法,依律行事,而非整天圍著大統領轉。這話不是當著他的面對他說的,而是讓書記薄萊代為轉述的。

    道理說得通,但張十三並不相信這話是出自他真心,他甚至懷疑楊昊是要用薄萊取代自己,原因無他,薄萊是他在豐安時的舊部,又與張伯中以師徒相稱,他不止一次誇讚薄萊鐵面無私。一個書記有什麼資格稱得上鐵面無私呢,這難道是在向自己暗示什麼嗎?張十三就此曾向鄭華泰請教過,作為小倉山的老弟兄,在鄭華泰面前有些話他就說的很直白。他說:

    「大統領現在一味重用豐州舊人,冷落我等弟兄,是何居心?」

    鄭華泰笑了笑,獨眼發出意味深長的藍光,他說:「曾經滄海難為水,大統領是見過大世面的,他這麼做自有他的道理,說到冷落,我就不解了。你離著金帳最近,也算冷落?」

    張十三哭的心都有,他說:「我的好大哥,離得近有個屁用,他從不到我的廳帳來,也從不喚我去,我見他的次數還不如一個書記。」

    鄭華泰知道他口中的書記指的就是薄萊,於是哈哈大笑道:「你呀,你呀,你怎麼這麼少見識?這是大統領重用你,信任你嘛,提刑官依律行法,秉公決斷,豈可受外人干擾?他不喚你,你該高興才是,為何反倒心懷怨恨。他不到你的廳帳,你更該高興才是,沒人登你的廳帳,你辦起案子來才能心無旁騖,秉公執法嘛。」

    張十三把這話琢磨了又琢磨,終於幽幽歎了一聲,說:「難道是我想多了?」

    一直不肯召喚張十三的楊昊,在獲知右營盡屠怒牙部的消息後,卻把他叫進了金帳,金帳裡還有一個人:軍師張伯中。書記薄萊詳細稟報了右營屠滅怒牙部的經過後,楊昊面冷如水,一言不發,張十三隻覺得額頭冒汗,心亂如麻,他幾次瞄向張伯中,希望能從他那裡得到一點有用的信息,張伯中的臉卻如同戴了副玄鐵面具,黑而冰冷,毫無色彩。

    張十三暗暗嚥了口吐沫,誰想聲音竟頗大,讓他額頭上的虛汗又多了一層。氣氛太壓抑了,壓抑的他胸腔都快要爆裂開。記得開包干大會時,楊昊曾嚴戒各部要慎殺戮,說滅族殺戮換來的不是軍威浩蕩,而是喪失人心,徹徹底底地喪失人心。

    「從此,別人聽到你的名字,首先會恐懼,繼而是想趕緊逃跑,如果不能逃跑則必拚死抵抗,因為他覺得沒有第三條路可走。殺人一百,樹敵過萬。怎麼算都划不來。」

    楊昊的原話猶在耳邊,大支邇就把怒牙部給殺光了,張十三苦笑不迭,老兄你讓我怎麼辦?辦你,合理合法,我卻下不得手,於情於理也說不通,如今正用人之際,陣前斬將,等於自廢雙手,豈止是不合理,簡直就是愚蠢。若是縱容你,你公然抗拒大統領的軍令,讓大統領顏面何存,又置軍法為何?

    大統領待會一定要問自己如何處理,自己怎麼回答才合他心意?真是急煞人也!他又一次望向張伯中,目光中簡直是祈求了。

    楊昊呆坐了一會後,起身如廁,眼看薄萊不在,張十三顧不上臉面了,爬行到張伯中面前,深深地磕下頭去說:「軍師救我。」

    張伯中滿面春風地說:「提刑官何出此言,何至於此嘛。」

    張十三哭喪著臉道:「懇請軍師教我,右營擅殺之事如何應對。」

    張伯中笑著說:「執刑罰者當存公義,秉公執法便可。」言訖,臉便如先前一樣,又黑又冷。張十三起初以為是他敷衍自己,見死不救,轉念一想,豁然開朗,自己身為提刑官,自當秉公執法,至於法外之事,自有大統領操心,又與己何干?大統領不好裁奪,可與軍師商量,與己又何干?想到這,張十三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感激地朝張伯中點點頭,心裡卻罵起自己糊塗來。

    如廁歸來,楊昊果然問起張十三如何處置右營擅殺之事,張十三將大支邇所觸犯的律條一一列出、加以剖析,又將所適用的刑罰一一擺列出來,最後叩首道:「知法犯法,理當嚴懲,請大統領裁奪。」

    楊昊冷笑道:「提刑官已經下了判決,我還能說什麼,依法行事便可。」

    張十三愣了一下,不覺地就望了眼張伯中,又望了望楊昊的臉,這才叩首說道:「遵命。」起身正要走,張伯中卻開口道:「提刑官且慢走。」他向楊昊叩首說道:「陣前斬將實為不吉。草原上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娶了雜**,夫婦不安寧;嫁了雜人部,翻鍋又倒灶』,想那怒牙部乃是雜人部落,首領又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納之不祥。而今大戰在即,右營出此無奈之舉,於法無赦,於情可宥。請大統領嚴斥其過,令其戴罪立功,將來以其功過再定賞罰,如此於情於理於法都能說的過去。」

    楊昊點點頭,問張十三:「提刑官以為如何?」

    張十三道:「如此最好。」

    打發張十三出去後,楊昊和張伯中相視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張伯中說:「看起來大統領還是下不了決心。」楊昊虛歎道:「義氣太重,久必害公;私心太重,勢必亂法。軍師的話,我記在心上了,一挨遇到合適的時機,便立即動手替換他,絕不推辭。」

    張十三因執法不嚴,久為各營詬病,張伯中因此建議楊昊另擇賢能替代,楊昊也深知張十三不堪擔當此重任,但因慮及張十三與劉盤、肖恩清等關係莫逆,驟然撤換恐引起風波,故而暫時忍耐。在處理右營濫殺無辜一事上,張十三的態度模稜兩可,表現乏善可陳,讓楊昊最終下定決心替換他。

    楊昊又對張伯中說:「右營濫殺無辜,不給於懲戒,諸營不服。懲治太深,恐挫傷士氣,先生,你親自跑一趟吧。大支邇革職,戴罪立功。其餘違法亂紀的,要抓一批出來,殺一儆百。另撥羽射營四隊人馬前去助陣,我已跟慕容托品交代過了。」張伯中領命而去。

    送走了張伯中,楊昊喚入東方蘭、東方青兄弟。兄弟倆都沒穿戎裝,東方青穿著牧羊人的舊裌衣,東方蘭則穿著鮮亮的行商衣裳,不光他穿成這樣,他手裡還捧著一套商旅的綢衣要給楊昊換上。兩名貼身侍衛把住了大門,東方青又問楊昊:「您真打算這麼做嗎?」楊昊在他兄弟的服侍下,一邊換衣裳,一邊笑著反問他:「你覺得不妥嗎?」

    東方青的臉頓時紅了,脖子粗了,一根粗大的青筋跳了又跳,他舔舔嘴唇說:「要是讓我說,這的確不妥。兩軍對峙,勢成水火。如今主帥您卻要鑽到對方的腹心去,這無論如何是說不過去的。」楊昊笑了笑,沒有答話。等衣裳穿好,他試著走了幾步,又跳了跳,這才才微微歎了口氣對東方青說:「兵法云:知己知彼方百戰不殆。而今敵情不明,我過去看看,又有何妨?」

    東方青一聽這話,強勁上來了,他爭辯道:「前前後後,派了多少撥人進城去打探?大統領是懷疑他們無能還是懷疑他們的忠心?為何還要是說不知己知彼呢。」

    東方蘭喝道:「大統領自有主張,請東方統領做好職分內的事便是。」

    東方青霎時啞口無言。

    大戰在即,楊昊堅持要親赴大石城內察看軍情,他知道這話要是說出來,不僅會遭到包括張伯中在的內幾乎所有人的反對,而且也不利於此行的安全。因而他對此行的目的、時間、隨員等細節絕口不提,即便是張伯中、鄭華泰等心腹親信,也絕不透露半個字。

    不過有些人他卻不能有絲毫隱瞞,譬如薄萊、東方兄弟和慕容托品,慕容托品聽聞此事後,半晌無言,然後就說:「屬下誓死追隨大統領,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東方蘭表達了自己強烈的反對意見,但見楊昊心意已定,便也不多說什麼。至於薄萊,根本就是此行的謀劃者,他自然不會有什麼反對意見。他雖然不在楊昊的隨行名單中,卻擔負著一項極其重要的任務。

    唯有東方青不僅表示反對,而且一有機會就進言勸阻,這迫使楊昊不得不把他從自己的隨員名單中祛除出去,只讓他擔任聯絡接應的角色。

    大戰在即,大石城做了極為充分的準備,大量地囤積物資,其中以糧食和食鹽最為重要,大石城裡囤積的糧食足夠城中居民敞開肚皮吃上一年,如果有節制一點,則撐個三五年也不是什麼難事。至於食鹽,目前卻是最緊缺的,草原上不產鹽,食鹽都是從遙遠的南方運來,契丹烏槐部早已切斷了商路,致使城內食鹽價格飆升。

    飆升的鹽價吸引了眾多亡命之徒冒著掉腦袋的危險把鹽從南方販過來,每個鹽商都是城裡的貴賓,每個能帶鹽進城的人都成了富翁,因為鹽價比金價。

    現在能帶鹽進城的十之**都是烏槐部人,這中間又有半數以上隸屬軍師廳,除了賺取巨額利潤,主要是刺探城內虛實。

    楊昊就是扮作鹽商進的城,自他打那座無比宏闊的城門下經過時,他就感到不虛此行,同樣有此感受的還有東方青,他現在扮作商隊的首領,因為他的相貌看起來更像一個商人,而且他能說一口流利的突厥語。

    楊昊無言地仰望著頭頂上的穹頂,城門洞寬約一百二十丈,因為太寬,中間一部分竟然要點著壁燈才能照亮道路,又因為太深,風抽的異常厲害,讓人感到一股徹骨的冰寒。城中糧草足備,如果不能破城,靠圍城解決問題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而城高池深的大石城,最不怕的就是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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