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以後,那個擁有他和啞姑共同生命特徵的小生命叩門而來。舒殢殩獍這對於他平靜枯燥的生活猶如一場及時的春雨,滋潤著大地一樣。家庭裡平添了些生機和喜氣,娘盡心地幫襯著他們。因為啞姑沒有娘家人在身邊,女人們坐月子是一輩子的大事,據說在這段時間飲食冷暖心情都要精心照顧,要不就會落下病。所以一般都是由女方的母親伺候月子,這樣就會更周到,因為畢竟母女連心什麼話都可以說,不方便的事也相對少一些······
而啞姑坐月子也只好由婆婆來照顧。孩子滿月後也沒有個去處,只好在家裡呆著。一般情況滿月後是要在娘家住一段日子。
日子也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了,不鹹不淡。過了百歲孩子就能露頭了,啞姑抱著孩子出去竄竄門,聊天是不能的,她只是聽別人說,但她臉上的表情是豐富的。女人們一旦生了孩子,女人們就再沒有了之前的羞澀。她們可以當著眾人的面扯起衣襟露出白嘩嘩的**給孩子餵奶,漲鼓鼓的**露出來也不怕被人看到。母愛如潮水般氾濫著,即使正吃著飯或熟睡中,只要一聽到孩子啼哭,便不顧一切地把孩子抱起。如果碰上孩子生病的時候,更是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沒明沒夜地看著孩子。打針雖說紮在孩子屁股上卻疼在娘的心尖上,孩子哭娘也哭,那滿眼的淚水卻是母愛在流淌。
生活雖苦卻有滋有味的,一家人一起和和美美也算是滿足了。孩子一天天長大,叫爹喊娘滿地跑。小日子便紅火起來。為了添補家用,啞姑抓了一窩小雞養,她想為家裡弄點醬醋油鹽錢。那時候大集體,下地勞動人人平等。到孩子再稍大一點她就背著孩子下地去掙工分,雖然少但多一個人也是了不得,累死累活掙個口糧錢。全憑那一窩雞生幾個蛋換零錢,那年月雞屁股可是農村人的搖錢樹。大錢雖掙不下,但有幾個小錢也不得了。
啞姑雖然是個女人,但在隊裡那要算是硬勞力,讓別的女人羨慕妒忌。她那白皙的皮膚太陽怎麼曬也曬不黑。村裡年齡差不多的女人都說太陽也是偏心的,咋不曬黑啞姑的臉呢?她們常常摸著自己的黑臉歎息不平,由於勞作啞姑的臉上多了些紅暈,使她看起來更好看,更健康。這大概就是勞動的好處之一吧嫘?
村裡的人一輩子離不開勞動,她就是那個時候被生產隊隊長王世林盯上的,王世林有事沒事總往家裡來。看到家裡情況,王世林裝出很關心的樣子,說他這隊長沒當好,沒有照顧好社員。那時候生產隊除了隊長會計保管員就數趕車的和喂牲口的吃的開。這也是相對普通社員要苦輕些,還可以佔點便宜······
王世林就讓他去隊裡趕車,趕車這營生要擱平時也輪不到他的。他知道讓他趕車那時候還獨自個心裡嘀咕,這好營生咋就輪上了他呢?趕車的活輕鬆,送糞拉化肥,收莊稼;送領導去公社開會;給村裡人拉碳,由於經常外出還給村人捎些日用的東西。那可是很多人都巴結的事,自從他趕了車以後,東家捎煤油,西家要肥皂,火柴、布、糖、水煙,一應的日用品每次出去都捎回來不少。而且他也樂意為鄉親們辦點事。還有走親戚想搭幾步順車的,一律都對他笑臉相待。平日裡見面不搭話的也老遠看見就打個招呼,他說從小就沒有讓人這樣待見過。就連村裡的一些媳婦們也巴結他,時常捎個針頭線腦也離不開他。那段日子,他心裡十分受用,彷彿一下子變成個大人物,鞭子甩的啪啪響,高興的時候坐在車轅上吼幾嗓子······
慢慢地他發現啞姑臉上歡悅的神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很憂傷的模樣,而且每次他出遠門的時候,啞姑就百般地阻撓。他耐心地安慰她,告訴她一切都好著呢,不用擔心。可是說這些話對啞姑的情緒一點也起不到安慰的作用,彷彿她內心有多少話要說出來似的。但他真的就沒有往別處想一想·····檗·
那是初冬的一天,他趕著車給村里拉炭,因為七十來里的路一天也趕不了個來回,況且到了煤窯上還的排隊裝碳,所以總要兩天的時間回來。因為一入冬天就特別短,回來的時候天就黑下來,卸了車把牲**到飼養員那裡,一趟差事就算完了。他把各家手托他捎的東西收拾齊了,挨家送過去。每家人都熱情地迎出來,陪著笑臉兒,還讓他一塊吃晚飯,抽煙。他因惦記著家裡就一一推辭了,往自家回去。
剛進家門就覺得家有些冷冷清清,孩子因為玩累了早睡著了。他從懷裡掏出一塊紅頭巾,想著給啞姑一個驚喜。誰知一進門就看見啞姑坐在炕上衣衫不整,一副呆呆的樣子,眼睛有些紅腫。他還以為她生病了,把紅頭巾放在炕上轉身出去抓柴生火。啞姑把那條紅頭巾圍在頭上,然後又忍不住哭,她朝著他比劃著,指了指孩子又指指她的心口,然後又指了指他,又用手拍了拍正熟睡的孩子。
晚飯也沒吃,啞姑就早早地睡下了,他說不知道發生的什麼事,但他隱隱地覺察出一些不對勁來。憑著他對啞姑的瞭解,一定是件不尋常的事。由於出去兩天挺累的,他想著想著就睡著了。那天夜裡,風很大,後半夜裡醒來他翻身坐起來,身邊卻只有孩子不見了啞姑,還以為出了院子。就穿了衣服出去找,院子裡也沒有找到。卻望見村子北邊大火沖天,他望那方向便猜著是隊長王世林的房子著火了。正想趕著過去救火,但想到啞姑又不在孩子那麼小,黑更半夜他怎麼能把孩子一個人丟在屋裡呢?可是半夜裡不見了啞姑他也同樣地心急,他想莫非是過去救火了?但想著想著又覺得不對,他猛然想起啞姑對他比劃,這會兒他心裡好像一下明白了許多。他想那是啞姑向他告別呢!她說她不放心孩子,讓他好好照顧孩子······
一夜裡他就再也沒睡著,淨想著這事的前前後後。終於熬到天亮,他把孩子送到娘那裡,就出了院子。就聽街坊鄰居都在議論那火,他聽到村裡人說王世林的房子都被燒光了,三間房燒的片瓦無存。而且王世林一家都被燒死了,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誰?這把火放的狠,夜深人靜都睡熟了,誰能防得住呢?他聽了這些議論心裡不由咯登一下,他忙又回屋裡去看,這才發現他前些天剛打回來的一大瓶煤油不見了,聯想到啞姑晚上對他比劃的那樣子,還有半夜裡不見了她,他這會兒心裡就都明白了。他知道那火一定是啞姑放的。可是他想不明白啞姑為何要放火燒王世林一家呢?
現在他只有一點想不通,啞姑從王世林家失火那夜也失蹤了。當外人問起來的時候,他說她回了娘家。有關王世林家失火的事,縣公安局也來調查過。由於王世林當生產隊隊長得罪下很多人,也沒有人向公安局反映情況,但這些人心裡畢竟有些疑惑,在他們心裡恨透了王世林,卻也沒有人去認真地追究這些事。因為這事也實在是巧的很,倒是王世林的幾個侄子也曾來他家裡詢問過啞姑的去向,他只向他們推說啞姑爹娘病重回娘家了。王世林的那幾個侄子疑惑地看著孩子問他為何沒有把孩子帶去呢?他說晚上接的信晚上就走了,不方便帶孩子這很正常。雖然有些疑惑畢竟也抓不住啥把柄,也只好不了了之。
從那以後啞姑一去不返也不知是生是死。過了一個年後,娘因為啞姑的離去一病不起溘然長逝。因為春天裡趕車這營生多,拉種子、化肥、送糞;回到家還要照顧兩個兄弟和一個小孩,小孩子就常托咐鄰居的大嬸照顧一下。那段日子由於啞姑的離去和娘的離世,他的心裡是十分煩亂的。那天從公社拉化肥碰到同村的赤腳醫生趙大全,聽說剛解放那會兒赤腳醫生趙大全的爹還當過市裡醫院的院長呢!因為在方圓百里他家有能治傷寒症的不傳密方,並且擅長治療各種的疑難雜症,是當地了不起的先生。聽說後來他爹怕當了院長守不住那些不傳之密,就又從市醫院跑回窮山村來。因為趙大全的爹死於急症,所以趙大全沒有得到他爹的全部真傳。趙大全比起他爹的醫術倒是差了許多,但若在這方圓幾十里論起醫術和本事那還是第一個要數趙大全了。這一點不服是不行的,村裡的人對趙大全是畢恭畢敬的,你想想吃五穀雜糧誰不生個病呀災的,要是平時不注意處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