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綰走近了才發現他的視線有些奇怪，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問道，「你的眼睛……」
寧寧跑過去抱著她的雙腿，抬著頭搶答說：「柔柔阿姨說，媽咪走的時候爹地好傷心，所以一直哭一直哭，因為太想念媽咪了，爹地就看不見了。舒殢殩獍」
說完，寧寧又楚楚可憐地嘟囔著嘴撒嬌，「媽咪，爹地好可憐的，你就原諒爹地一次吧，好不好嘛……大不了你讓爹地回去跪鍵盤啊，寧寧永遠站在媽咪這一邊的！好不好嘛媽咪，媽咪……跟寧寧和爹地回家嘛……寧寧乖，爹地也乖，永遠不會惹媽咪生氣的，媽咪……」
寧寧撒嬌撒得厲害了去了，顧綰半個字都拒絕不出來，特別是她聲聲膩歪的媽咪，叫得人心早就融化一片片了。
「寧寧，我們回家了。」
他得走了，必須快點走。
綰綰離他那麼近，他控制不住想要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怎麼辦？
他想抱著她，告訴她他有多想她，這麼多年有多思念她，很想親吻她的唇瓣，很想讓她像個孩子一樣依偎在他懷裡，很想聽她叫他一聲哥哥，很想……
很多很多想不完的事。
「爹地……」寧寧好不容易見到媽咪，才不肯那麼容易就離開，「爹地膽小鬼！爹地一個人走好了，寧寧才不走，要媽咪！」
他想逃，不敢見綰綰，所以見不到的時候很想念，可是她就在眼前時卻又恨不得快點逃開。
他不配擁有綰綰。
寧如言轉身要逃，可是卻沒注意到腳下的可樂瓶子，踉蹌一下。
「誒小心——」顧綰伸出手，扶住了他，「你慢點，腳下有東西呢。眼睛都看不見，這麼急著想去哪裡？平時都是寧寧做你的眼睛吧？」
寧如言覺得自己太狼狽，被她扶住手，都不敢轉過去。
「阿金，你們來幫忙啊。——既然寧寧想跟我一起玩，那我們就一起玩，先去我家吃個飯吧，我剛好也好無聊，寧寧看起來很好玩誒！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機靈可愛的小東西！」
寧如言來不及拒絕，寧寧就拍手鼓掌叫好，「好耶好耶！爹地媽咪一定是原諒你了！」
顧綰帶著寧如言和寧寧回去別墅的時候，沒想到姜陌寒竟然已經在家裡了，頓時將他們攔在了外面，悻悻地叫了一聲：「哥……」
她以為他不在家，所以才把他們帶回來的。
姜陌寒不喜歡陌生人來家裡。
但姜陌寒抬頭看了一眼之後，竟然沒什麼反應，只說了三個字：「回來了。」
說完就繼續做自己的事。
而身後的阿金他們早就嚇破了膽了，結果發現老大沒什麼反應，頓時大大地鬆了口氣。
寧寧也不敢大聲說話，拽了拽寧綰的手，輕輕地說，「媽咪……這位叔叔好恐怖啊……」
「噓……輕點，我們上樓，別吵到他。」顧綰也已經接受了寧寧的叫法，壓根沒糾正她。
姜陌寒在用電腦，打字聲辟里啪啦的，寧如言進屋之後，一直在尋找姜陌寒的大概位置。顧綰和寧寧都已經走到階梯上了，轉過身發現他沒跟上，剛想叫他，卻被寧寧揮了揮手說，「不要管爹地啦，媽咪我們去你房間玩吧！走啦走啦！」
顧綰和寧寧跑進了房間裡去。
姜陌寒這時才開口：「綰綰簡直和寧寧一樣孩子氣。這麼多年了也沒什麼改變，一直是這樣。」
「……無論如何，謝謝你。」
看來他所打聽到的事，並不虛假，姜陌寒的確對綰綰很好。
「我謝謝她。」
「什麼？」
「沒什麼，」他們兩個交手過，為此還折損過各自的兄弟，此時見面雖沒什麼大仇大恨的樣子，但也不見得會非常喜歡對方，「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來找綰綰了。」
「有件事，我一直很想當面問你，你為什麼要救綰綰？」
「沒為什麼，想救就救。」
聽起來倒也是個原因。
「那你又為什麼會告訴我綰綰還活著？這一點我真的想不通，你本來可以瞞著我一輩子。」
姜陌寒停了手中的工作，抬頭看他。
寧如言的確看不見了，但他能感覺到有一道視線在注視著自己。
「你知道她是怎麼活下來的嗎？醫生都說她能活下來是個奇跡。在那樣的情況下，她還能堅持住，還保住了肚子裡的孩子。那孩子好幾次都差點要了她的命，醫生無數次建議把孩子拿掉，我不同意。顧佳妮說，綰綰會堅持下來，完全是因為孩子，如果拿掉她的孩子，她就沒有了生存的意義，那麼生存的鬥志也會消失。所以我相信她，讓她與死神一次次做鬥爭。終於，孩子足月，在她還是近乎相等於植物人的狀態下，剖腹產。還不錯，孩子很健康。」
看到寧寧如今能跑能跳，顧綰也好好的，他知道，顧佳妮說的話並沒有錯。
孩子，真的是那時候她所有的寄托，但醒來之後，她卻選擇了遺忘。
他剛剛說了那麼多，卻都還不算解釋。
姜陌寒最後才說了一句：「因為我們都不懂愛。」
不知道算不算是奇怪的共鳴。
他和寧如言一樣，不懂愛，所以不配擁有愛。
他們都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顧佳妮的失去，讓他看開了很多事，他如今做的很多事，都是曾經的姜陌寒絕對不會去做的。
不可否認，顧佳妮改變了他。
正是因為他清楚地明白那種失去喜歡的人的痛徹心扉的感受，他才不介意告訴寧如言綰綰還活著的消息。
雖然他大可以讓寧如言也像他一樣如一個死人一樣過去這四年，但最終並沒有。因為他還知道，就算寧如言知道了綰綰還活著的消息，他心痛的次數和程度卻並不會因此而減少，相反，他會反省得更多，檢討得更深刻。
寧綰有他救，可顧佳妮呢，誰能救她？
「我當然可以讓寧寧繼續留在馬累，可是我選擇將寧寧送去你身邊。寧如言，你有彌補的機會，就好好珍惜，別再辜負她了。」
這樣的姜陌寒，是寧如言都沒想到會看見的。
他一開始以為，姜陌寒連見都不會讓他見綰綰，更別提會讓他去珍惜。
寧如言，怔了怔，沒在這裡發現那個人。
他記得，在姜陌寒身邊的人，是綰綰的好姐妹。
他說的失去，是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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