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維覺得這三天的日子很不好過,妻子對他沒個笑臉,連母親也視若未見,不聞不問,於是他只好收買兒子,於是鍾軼麟在他面前越發有恃無恐。舒虺璩酉
這天一下班,他早早趕回家去,大步流星的,一進垂花門,就斷喝了一聲:「鍾軼麟,給我出來!」底氣十足的,彷彿晌晴晴的天空突地打了一個霹靂。
隨著這聲呼喝,很快的,一個小小的、矮矮的身影出現在廊子下,「爹地!」鍾軼麟笑著,挪動著小短腿跑過來,完全不知災禍來臨。
鍾立維一看到兒子,更加怒氣衝天,真想大腳丫子踹過去……他大步奔過去,巴掌也攥成拳,手心裡直癢癢。
然而一個高大的身影,也隨之出現在廊沿下,鼻孔裡哼了一聲,十分不滿地說:「一進門就嚷嚷,喊叫什麼呀?嬗」
立維不理會父親,對徑直跑過來的兒子瞪起了眼睛,「臭小子,屁股又癢癢了是不是?」
小傢伙依然笑眉笑眼的,仰著小臉奶生奶氣問:「爹地,明天帶寶寶去遊樂園好不好?」
「我還沒找你算賬呢?」立維火大著呢,一邊說一邊朝正房裡望了望戀。
小傢伙噘起了小嘴兒。
鍾澤棟不幹了,板起了臉:「你敢打寶寶?你試試的!」
立維心想,有什麼不敢的,他又不是沒打過。
「爸,您不能老貫著他,將來會貫出毛病來的。」
「我貫著了嗎?」鍾澤棟回答得理直氣壯。
立維差點哭了,這還沒貫著呀……
寶寶眨巴著大眼睛,看看爺爺,又看看爸爸。
「瞧瞧這爺仨兒,嘖嘖,甭湊一塊……一旦湊一起,一準兒是驚天動地、雞飛狗跳的……」
門口又出現了兩個女人,說話的正是魯正梅。
立維吃了一驚,沒想到母親和妻子都下班回來了,他立即閉緊了嘴巴。這「冷戰」的節骨眼上,他還是少說為妙吧,不然又沒他什麼好果子吃。
鍾澤棟沒好氣哼了一聲,率先拉著小孫子進了屋,然後是婆媳倆。
立維只有認栽了,憋著火耷拉著腦袋最後進了門。
鍾澤棟依然看他的報紙,寶寶坐在地上擺弄他的一堆玩具,婆媳倆纏著毛線團,立維則悶頭坐在沙發一端。
聽到半天沒動靜,鍾夫人抬頭看了兒子一眼,那鬱悶的表情,讓她只想發笑……這兩天,兒子和兒媳婦的關係不太融洽,雖然看出來了,可她一句沒問,那些夫妻間的小樂趣兒,她才不忍心打破呢。
可這會兒,不一樣了。
「你這又怎麼了?」夫人笑著問。
陳安也望了他一眼,沒說話。
立維繃直了下巴,翁聲翁氣說:「我電腦裡的一個重要文件,被這小子給損壞了,害我今天開會時抓了瞎。」
那何止是抓了瞎……座無虛席的大會議室裡,是從各區和國外專程趕過來的高層首腦,氣氛認真而嚴肅,秘書闔上厚實的窗簾,關了天花板的吊燈,投影儀亮了,他沉穩地端坐在大板椅上,等待著ppt打開後,然後是他的解說和圖表分析……然而等待他們的,先是一短一長的兩聲貓叫和狗叫,然後畫面裡猛地躥出兩隻黑乎乎的傢伙,一通激烈的叮呤光啷的追逐之後,電腦突然黑屏了,會議室裡爆發出一陣大笑……只是鍾立維沒笑,眼睛在黑暗中幽幽放著光,驀然間,笑聲戛然而止。
「鍾軼麟……」他在唇邊反覆咬著這三個字。
會議沒法再進行了,他匆匆交待了幾句,宣佈一聲:「散會!」
副總是最後陪他一起走出會議室的,並且笑著說了句:「小公子很可愛。」
那會,他卻極想結結實實揍鍾軼麟一頓。
這會,他還是想揍他一頓。
立維聽到母親笑了一聲,他不由挪了挪身子,換個姿勢,聽到妻子問:「你就沒有備份?」
「沒。」
他鬱悶死了,要換往常,也就備份了,可昨晚和兒子玩得高了興,就忘了,兒子說想看動畫片,他大方地同意了,搜出《貓和老鼠》後就去洗澡,完全忘了,他的兒子,還有一個重要功能,那雙小手搞破壞的本事一流……
只聽母親數落他:「這就要怪你自個兒了,小孩子懂什麼呀。」
立維咧了咧嘴,他用了兩個晚上的時間辛苦得來的成果,就這樣被「毀屍滅跡」,「死無對證」了。
立維瞅了兒子一眼,眼睛不由又瞪大了,吼道:「鍾軼麟,你在幹什麼?」
小傢伙頭也不抬:「玩。」
立維幾步奔過去,蹲下來,撥弄了一遍,好嘛,他昨天買的一堆玩具,全給兒子拆零散了,沒有一個是「囫圇全屍」的。
「這也叫玩?」他剛壓下的火,又突突躥了上來。
鍾軼麟眨巴著大眼睛,有些無辜的、似懂非懂地看著爸爸。
鍾澤棟扔掉報紙:「嚷嚷什麼,嚷嚷什麼呀,寶寶這是好奇才拆的,探究的精神值得表揚。」
「改天他要是拆了房頂子,您也表揚他?」
「那不能夠!」
「得……得勒您的。」
立維嘬著牙花,退回自己的陣地,好吧,他不說話成不成。
小傢伙丟了玩具,跑到爺爺身邊,笑得一臉天真爛漫:「爺爺,爺爺。」
鍾澤棟立刻笑逐顏開:「哎,我的乖孫子。」
鍾軼麟噘著小嘴兒,認真說道:「爺,寶寶的屁屁不癢癢。」
鍾澤棟愣了愣,隨之哈哈大笑:「嗯,不癢,不癢癢。」
鍾軼麟又趴到爺爺耳邊,悄悄說:「是爹地的屁屁癢癢了。」
鍾澤棟應和著:「你爸爸是該打,該打!」
一家人都笑了,立維垮著一張臉,看著妻子溫和甜美的笑容,沒一會兒他也笑了,心想他這兒子,鬼精靈似的,真不知隨了他,還是隨了安安。
夫人忙著手裡的活計,笑著數落道:「立維,你有時候吧,就沒有當爸爸的樣子,倒是發火時像那麼回事。」
「媽,您這叫什麼話,什麼象啊,我本來就是。」立維忙湊了過去,乘機摟住妻子肩膀。
夫人橫了他一眼:「高興的時候,怎麼著都行,稱兄道弟的,和寶寶簡直不分大小了,恨不能反過來你叫他爸爸。」立維嘟嚷了句:「沒有的事兒。」
陳安也說:「媽,立維還教寶寶炒股,寶寶那麼小,他哪裡懂啊,寶寶指哪只股,立維就買進哪只,這不簡直胡鬧嗎?」
夫人打趣立維:「你這就開始培養接.班.人了,早了點吧?」
遠處的鍾澤棟哼了一聲。
立維笑道:「接不接.班.的咱另說,不過老話說得好,一切從娃娃抓起。」
晚上睡覺時,立維又鬱悶了。不過今晚,陳安倒是沒把他拒之門外,讓他不滿的,是鍾軼麟太黏人了,這麼大了,還跟著他和妻子睡。
立維挺屍似的,躺在屬於他的那「一畝三分地」,中間隔了一道「天塹」,悶悶地聽著妻子給兒子講故意,每晚如此,真是的,聽什麼故事呀,小女孩才喜歡這個的。
小小的軼麟躺在大床的中間,一條小腿兒翹起來,小手摸著自己的胖腳丫,聽著媽咪娓娓而談……
忽然間,很響亮的一聲響。
立維哼了一聲:「臭小子。」
小傢伙撲愣一下,轉過小腦袋,咧著小嘴兒對他笑。
立維不理他。
小傢伙又轉回小腦袋,小胖胳膊圈住陳安的脖子,「媽咪,寶寶放臭臭了。」
陳安疼愛地親了親兒子,又看看立維,說:「我後天要出差了。」
立維怔了怔,然後不滿道:「怎麼又出差?」
陳安看著他,立維趕緊閉了嘴。
「媽媽下周,在香港有個學術討論會,晚上你帶寶寶睡吧,父親年紀大了,別讓父親帶了。」
「這個,我知道的。」
鍾軼麟睜著明亮的眼睛,彷彿在認真聽著。
立維看到兒子睡意全無的樣子,忽然就有些急躁。
「乖兒子,閉上眼睛睡覺了。」
鍾軼麟還是撲閃著一雙大眼。
「睡覺!」立維急了。
寶寶扁了扁小嘴兒:「我還要聽媽咪講故事。」
「我說睡覺!」
「哎,你吼吼什麼呀?」陳安白他一眼,「脾氣越來越壞了,這點,你就不如高樵。」
高樵對著女兒講話時,永遠是溫溫柔柔的,讓陳安驚訝,她就沒見過那麼溫柔的男人,完全換了個人兒似的。
立維嗤笑一聲,「就他……算了吧。」
「本來就是。」
立維忽然湊過來,笑得諂媚:「要不,咱再生一個,像樂樂那樣的。」他保證那個時候,他對女兒的態度,保管比高樵還要好。
陳安忙擺了擺手,看看懷裡的寶寶:「說什麼呢,越說越沒譜兒了。」
「考慮一下吧。」立維眨眨眼,一時上了心。
陳安沒再理他,輕輕的,哼起了搖籃曲……目前,她沒這個打算的,寶寶還太小,她這口氣,剛剛喘勻了一些。
寶寶終於睡著了,立維卻蹭了過來,嘴巴也蹭了過來,溫柔地吻著妻子。
「哎……」陳安指指兒子,真怕把剛睡著的兒子弄醒了。
立維會意,一把抱起妻子。
「去哪裡?」
「偷地雷去!」
陳安趴在丈夫的胸膛悶笑,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