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抱著小言成,整個人都傻住了,實在是剛才舅舅說的話裡信息量太大——到現在為止,其實遲明輝已經猜到三叔那邊有問題,所以他剛才反而那麼冷靜?
遲明輝問:「舅舅你是怎麼發現的。舒歟珧留」
「三十年的時間,你以為我真傻麼?你看看那五頁日記也能猜到的。」舅舅歎了口氣,「至於其他的,舅舅年紀大了,實在是不想摻和到這些事情裡來,但如果你有需要幫助的,隨時和舅舅說,千萬不要客氣。」
「好。謝謝舅舅。」遲明輝推開凳子,站起身來,眼睛裡都是對舅舅的感激之情。
可能是想起顧念之前和自己說過,當初舅舅付出了不少心血,為了彌補自己失去母親的那種缺失,所以停頓了下以後,才低聲說:「這些年,一直都很感謝您的。」
說完之後,遲明輝就拉開門走了出去。
舅舅站在房間裡面,還沒有來得及轉身,就聽見輕輕碰住門的聲音,忽然間長舒了口氣,遲明輝在他心裡終於成熟了,不是以前那種沒有人情味的樣子了,或者這都是因為有了個他愛的女人,也有了自己的家庭的關係,不論如何,這都是足以令他欣慰的事情。
從舅舅家出門,顧念抱著舅舅、舅媽準備的大包小包的東西,後備箱和後座上都塞的有點滿,和林雨往返了好幾趟才給裝上,最後兩個金貴的寶寶才被抱上車,無論外界多麼的複雜,吃飽喝足的小傢伙都閉著眼在睡覺,真是讓人羨慕的一件事。
顧念的表情當然不輕鬆,聽見那麼多的事情,她心裡頭對那五頁日記已經太好奇了,但是遲明輝跟個悶葫蘆一樣一句話不說,她也只好作罷,後來大概是見顧念實在是有心事的樣子,遲明輝才問了句:「怎麼了?」
「唔……那個日記……」
「回家再看。」
「好!」看來遲明輝也沒有瞞著她的意思,顧念這才有點開心,沒辦法,哪怕是剛才在舅舅家吃飯的時候,她都是心事重重的,她是搞不明白這裡面的邏輯關係,比如說舅舅覺著三叔有問題,是三十年來的觀察也好,是這最後的五頁日記的關係也罷,可是遲明輝呢?
遲明輝和自己都經歷著同樣的事情,他為什麼同樣會覺著三叔有問題?如果三叔真的有問題,那麼三叔是圖什麼阿,他一個那麼大醫院的院長,雖然不是遲劍聲那樣的呼風喚雨,可也至少過的自在逍遙。不過本來就難說,世界上的人千千萬萬,各種匪夷所思的想法當然也是層出不窮的,她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理解別人,也許別人的境界早已經深邃的讓她無法解讀。
還有,舅舅提了三叔,這讓顧念不得不再和林梅聯繫到了一起,因為林梅畢竟是指使小保姆來給遲明輝下藥的人,這點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說三十年前的那件事,是合謀而為,還是三十年後的今天,才是林梅和三叔之間的合作?
這些都讓顧念百思不得其解,沒辦法,她雖然覺著自己挺聰明的,但是心機太深的事情,她就有點搞不清楚,眼看著哪怕是開門回到家,顧念還是皺著眉頭跟個好奇寶寶一樣的表情,遲明輝才不得不回頭推了下她的眉頭,「想什麼呢?」
顧念和他進房間把睡著的寶寶給放進搖籃裡,這才脫口而出,「三叔啊……我想不明白啊……」
「你都聽見了?」遲明輝微微挑眉。
顧念點頭,「所以你跟我分析下,你到底是哪裡判斷出來,三叔有問題的呢?」
這件事。
遲明輝微微停頓了下,顯然在回想之前的一些片段,他招了招手讓顧念過來,這丫頭頓時露出晶晶亮的眼睛,像小兔子一樣揮舞著一雙耳朵蹦蹦跳跳的就蹭到了他身邊。
遲明輝從桌子上抽出一張紙,又拿起筆來,講解給顧念聽。
「你還記得上次我們試探過三叔一次?」
「咦,試探麼?你不是去請教的麼?」
顧念的腦袋被輕輕的敲了下,她嗷唔一聲摀住頭,拚命的回想著上次和三叔見面的情況,明明上一次是遲明輝和自己去拜訪三叔,同時詢問藥物的事情,怎麼就變成了試探呢?她奇怪的問:「可是既然三叔有問題,你拿出那些事情去問,難倒不會打草驚蛇?」
「所以才是試探。」遲明輝簡單的回答了顧念的揣測。
難怪上次遲明輝不讓她說話,而且三叔辦公室裡的東西他們一樣沒有碰,最重要的是,遲明輝也沒有告訴三叔他們打算在瑞士生孩子,而不是在他的醫院。
這些確實可以佐證當時遲明輝就對三叔產生了懷疑,只不過原諒顧念的腦容量有限,當時對話的內容她是已經記不住了。
遲明輝說:「假設我母親的去世是有問題的,但為什麼那時候卻查不出任何事情來?她身體不適,也去過醫院,但是依舊什麼結果也沒有,你不覺著這很奇怪?」11zsi。
「啊……」
「再聯繫到最近,你看我的兩次化驗,都出了問題,第一次可以說是和遲凌峰的化驗混亂了,那麼第二次,假如沒有那個保姆兜出的底細,你相信醫院沒有任何問題麼?」
顧念又是一聲「啊……」,然後開始拚命的搖頭。
這麼一說的話,難怪遲明輝當時會對三叔起了疑心,特地去了趟醫院,說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話,試探也好、打草驚蛇也罷,實際上也是在警告三叔?
顧念糊里糊塗的看向遲明輝,他卻不再多說,而是恍然的鬆了口氣,把她抱在了懷裡頭,耳朵被咬的有點癢,顧念不由自主的便晃了晃腦袋,聽遲明輝在耳畔說:「這也是我決定帶你去國外生孩子的最重要的原因。」
顧念抓住遲明輝的手,他為了讓自己安心的生孩子,把這件事拖到了今天才和自己交代,不過這也讓顧念有點不寒而慄,三叔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遲明輝從口袋裡掏出那個小鐵盒,鐵盒是那種復古油畫的盒面,上面是一朵朵白色的茶花,顧念接過的時候,還莫名的問了句:「讓我看?」
遲明輝點頭,其實他已經在舅舅那裡就看過了,不過顧念顯然是不會放棄和自己探討這件事的,所以遲明輝還是把鐵盒交給了她。
顧念小心翼翼的爬到床上,打開檯燈,鐵盒裡疊著整整齊齊的五頁紙,當然就是林雪最後十天的日記。
這最後十天的字跡,可以說已經讓人難以辨認。
顧念還記得原文日記裡,最後一頁,說的就是,登山的時候,她覺著頭暈,後來還被說身體不太好,這讓她想起了自己本來想為遲劍聲生的兩個孩子,遲雲陌和遲映雪,她多麼的想要這兩個孩子,奈何身體不允許她有。
翻開第一頁,接著這一天的日記,顧念看見的就是她寫的,最痛心的莫過於和親人之間的疏遠,回家探親,帶著小明輝,結果在家裡遭受到了一番冷嘲熱諷,這讓她情緒一時間有點失控,最後遲劍聲把她送到自己弟弟的診所,打了點滴以後才回的家。從這裡,顧念就看見了三叔的出現,而且林雪還特意寫著:不知道為什麼,心越來越容易浮躁,很容易動怒,明明沒多大怎麼感覺提前步入了更年期。
往後翻了幾頁,顧念的目光停在了一行字上面:好害怕,我總覺著有人要害我,雖然我告訴了劍聲,但是他認為是我最近的病有點重,送到三叔的醫院,開出來的那些藥我一個都不敢吃,到底是我的幻想症太嚴重了,還是怎樣?
顧念的心跳開始加速起來,她覺著林雪果然在最後的日子裡發現了什麼,但是所有人都覺著她是病有點重,誰也不會懷疑她身邊出了問題,那段時間的林雪應該是格外恐慌的,甚至是焦慮過重,所以字裡行間,已經看不見當初每頁每篇的幸福,而是無盡的恐懼。
顧念快速的翻到最後那頁,就看見那頁上面寫著:我決定今天再去一次三叔的診所,讓我再相信一次兄弟間的感情。不過自從林梅對我說過那些話以後,我覺著天底下也沒有什麼可以完全信任的關係……一個多月了,我已經這個樣子一個多月了,如果不是我的身體先崩潰,就是我的情緒先崩潰,再不然,還有我的神經崩潰。不論崩潰的是哪一個,都虧待了劍聲和小明輝,我想和他們一輩子的,真的。可是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這一生從未曾做過一件違背良心的事情,可是要害我的人,卻已經推著我到了懸崖的邊上,我想試圖挽救自己的生命,但是已經來不及了。藥可以斷,別的醫院也可以治,精神卻已經到了窮途末路。劍聲、明輝,我愛你們,這世間還有我可以留戀的人,但他們不給我繼續活下去的機會。15150958唸唸明大才。
顧念忽然間有點恍惚,這最後一頁,幾乎就像個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