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趙管家的這句話,青桃再一想到自己的家人,便心底一橫,什麼都招了:「是冷小姐,下午的時候,冷小姐給了奴婢一包藥,說是一種能延年益壽的補藥。舒殘顎副本來想要獻給王爺,但怕王爺不高興,不願接受,於是讓奴婢放在菜餚之中,等王爺吃出了效果之後,一個高興,興許就能給她賞賜。奴婢是真的不知道那是毒藥,要是知道,給奴婢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做這樣的事情啊!趙管家,還希望您明察,給青桃向王爺求個情啊!奴婢真是冤枉的,冤枉啊……」
青桃口中喊著冤枉,但趙管家卻無心去聽,此刻他的心底沉甸甸的,沒想到這個事情居然跟冷嫦曦有關。
於是,他又再次不確定地問了一句:「這個藥真是冷小姐給你的,而不是別人給你的?」
「青桃確定,真是冷小姐給青桃的!」青桃一面磕著頭,一面說著。
趙管家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轉身,他靜靜地思索著青桃的話。
如果這個藥並非如同青桃所說,從冷嫦曦手中得到,那興許冷嫦曦並不知情,那事情可以簡單一些。可若當真是她給的,那這個事情恐怕就很麻煩了。
且不說冷嫦曦是冷家的小姐,又是僖王的客人,就說這冷嫦曦的另一個身份吧,他多少聽僖王說過一些,很可能是僖王未來的兒媳婦,雖然不太可能是正室,但地位也不低。
僖王不待見這個未來的兒媳婦,他自然知道,但趙瑗卻將她寶貝得不得了。可眼下出了這麼一樁大事,即便是趙管家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了。
趙管家揮揮手:「將青桃先關入地牢,等瑗公子回來了再做定論!」
青桃一聽要將自己關起來,慌忙喊道:「趙管家要為奴婢伸冤啊,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按照冷小姐的話去做的!趙管家,奴婢冤枉……」
青桃的聲音喊得淒厲,卻也讓趙管家聽得皺了眉頭,這個事情他本來就是在秘密調查之中,現在牽連到冷嫦曦,更是不能大張旗鼓。若是放任青桃這麼喊下去,恐怕不到半日,府中各種揣測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於是,他不耐地上前兩步,一個手刀敲在青桃脖子背後,讓青桃頓時昏迷了過去:「將她拖下去,關入地牢,看緊點,在瑗公子來之前的這幾日都不許任何人接近,聽明白了嗎?」
「是!」侍衛們齊聲點頭。
「還有,今日在這裡聽到的所有話,如果有人膽敢洩露半句,那就是死罪!」趙管家的話威嚴森冷,令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全都正了色,齊聲道:「是!」
「來人。」當侍衛全都撤下,趙管家瞧了一地狼藉一眼,喚來幾名下人。
「趙管家有什麼吩咐?」
「把這裡清理了。這試菜的人是誰,你們認識嗎?」趙管家看了一眼那試菜人問道。
「是阿財。」其中一名下人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小聲地說道。
趙管家點了點頭吩咐:「找一塊好點的地把他下葬了,看看他家中還有什麼人,若是還有老人孩子媳婦的,就給五十兩銀子,讓他們後半生好生活。」
趙管家也是苦過來的人,知道一家人中若是失去了經濟的支柱,這一輩子的生活恐怕就只能在水深火熱中度過。當初他在最難的時候能得僖王收留,直到現在還記得這份恩情。僖王去世了,他無以為報,只能打著僖王的名號,做些善事,為僖王積點陰德。
帶下人將膳廳全部收拾妥善之後,已經是將近子時了。
天高而遠,朗朗乾坤,無一絲雲霞,空中的皓月亮如銀盤,漫天星斗點綴著蒼穹。夜風徐徐吹過,喚醒了沉睡的花蕾,秋菊在清朗的月輝下妖冶地綻放。
趙管家站在院中,望著天上的皓月,心底有著說不出的淒楚。
他跟在僖王身邊幾十年,在僖王年輕時,他就一直做他的心腹,伺候著僖王。僖王待他不薄,兩人的關係與其說是主僕,不如說是兄弟和朋友。
年輕時,他仗著會一點拳腳功夫,喜好在鄉中打抱不平,因此得罪了鄉紳。鄉紳派人將他抓了起來,硬是給他按了一個罪名,企圖屈打成招,誰知他寧死不屈。那鄉紳便將腦子動到了他家人的身上,先是搶佔了他的結髮妻子,愛妻不忍受辱,懸樑自盡。後又強行買走他才半歲的兒子,以至於兒子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家中老母親遭此變故,一病不起,他花光了所有積蓄,卻依舊無法挽留母親一命。最終落得一個淒慘的下場。
就在他看透了世態炎涼,想要一心尋死之際,巧遇僖王,僖王救他一命,為他報了仇,至此他便一直留在僖王身邊。
僖王偏好遊歷江湖,他便跟著僖王天南地北的闖蕩,一起落過難,一同享過福,可謂是過命的交情。
僖王婚後定了性子,他便安安分分地做著他的管家,同李伯兩人一個主內一個主外,打理著僖王府的一切。趙瑗出生後,為僖王府增添了不少歡聲笑語,他和李伯這兩個算得上是伯伯輩的人,總是寵著趙瑗,因此還被僖王說過幾句。
這些往事一幕幕清晰地在趙管家眼前飄過,就如同發生在昨日一般,可才這麼一個眨眼,那位他跟了幾十年的人便已經躺在了榻上,先他一步離去。他離去得太倉惶,太匆忙,太殘忍了,讓趙管家一點準備也沒有。
趙管家心中空空的,彷彿自己曾經的信仰一瞬間全都消失了一般。他的世界崩塌了,找不到方向。越想,他心中越淒哀,於是,忍不住痛哭失聲。
良久,他抽抽噎噎地止了聲,深吸一口氣,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淚,望著天空,喃喃自語:「王爺,你一路走好,我趙長寬一定為王爺找出真兇,無論那個人是誰,我都要替王爺報仇!」
現在,能支持他的便只有為僖王報仇這一個信念了。
這麼想著,趙管家望向冷嫦曦住的西廂房,眼底閃過一抹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