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昭王府,涼亭內。舒榒駑襻
冬日的竹林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景象,也不知是如何養的,竟是絲毫不見衰敗。墨夭拈起一個杏脯慢慢嚼了,酸甜的味道蔓延在味蕾裡,微微夾雜的清冽滋味讓她下意識皺了皺眉。
「這杏脯裡放了薄荷葉,製出來便和其他的味道不同,沒想到這王府裡還有手藝這麼精妙的人。」
墨宸嚥下一口杏脯淡笑道,瞥見墨夭嘴角殘留的一點沫子,便極其自然地伸出手去想要為她擦去那污跡。
墨夭正在回味那滋味,卻是覺得嘴角微微一涼,她怔了怔,下意識偏過頭去,卻突然看見墨宸微微黯淡下來的目光,心頭不由掠過一絲異樣。
「呵,小妹長大了,知道和大哥避著男女之嫌了。」墨宸歎了口氣,似是釋然地露出一個笑容,看在墨夭眼裡卻是無比的苦澀。
「大哥,你笑得真難看。」她不願意二人之間陷入這種尷尬的氛圍中,便做出一個嫌惡的表情,惹得墨宸一怔,便是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墨夭一愣,轉眼便看見容昭立在亭子邊上,身後的竹林盡數成為他的陪襯和背景,一襲白色繡著墨竹的長衫隨風飛舞,這麼大冷天的,他竟是只穿了單薄的一件,卻是皮膚白裡透紅,神態自若,絲毫不見被寒冷侵襲的窘迫。
更襯得他的姿容有如天人降臨般,說是絕世無雙也不為過!
「在說宣王都納側妃了,不知皇帝何時也把心思動到你的身上。」墨宸來回掃視了二人幾眼,莫名地發現這兩個人竟是如此相配,即使一坐一站,分立兩頭隔著一段距離,卻是有種詭異的和諧感流淌在二人之間,令人想忽略都難。
他微微垂目,長睫掩去眼中的落寞,再抬眼時已是滿臉的戲謔,彷彿他是真的在幸災樂禍似的。
墨夭聽他這麼一說,心裡不免咯登了一聲,以往若是有人這樣問起,她便是一笑置之,絲毫不會為容昭如何回答去在乎,去計較!
可是不知為何,今次她的潛意識裡突然很想知道容昭的回答,並且隱隱有些緊張,若是他回答的答案讓自己失望了,那……
她被自己的情緒嚇了一跳,繼而不由自主地想起連日來經過華子陵的一連串事情中她表露出的一些異樣情緒,竟是越想越心驚!
這讓她不敢再往下想,她只能不斷告訴自己,來這異世不會考慮這些事情,首要的便是治好娘親身上的毒,如今墨宸在這裡,自己應該高興娘親的毒治癒會更加有希望,不該去想那些有的沒的才對!
容昭瞥眼注意了一下墨夭的神色,眼中閃過一縷極快的笑意,他走到亭中還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是似乎想起什麼似的,神色倏地凝重起來,道:「就怕皇帝還沒有動作,宣王府那位就沉不住氣了。」
這一次宣王遭受這麼大的挫折,幾乎失去了鎮國公府的助力,心裡難免生出怨恨,容昭想了想又道:「再有三天,就是他啟程去江州的日子,這三天他應該不會有什麼動作,但是難保他不會安排好一切,然後……」
墨夭不等他說完便笑著接口道:「然後也許在他離開後才會有所動作,他深知皇帝已經因為喜宴上他表現出來對你的敵意太過明顯而對他不滿,所以那時候若是你出了什麼事,皇帝就算懷疑到他頭上,也絕對找不到任何證據!」
此時,原本還晴朗的天空突然之間陰雲密佈,寒風從雲層的縫隙中鑽了出來,凜冽地掃過地面上一切生物,直往人的骨子裡鑽!
過了不多久,竟是斷斷續續飄下了片片雪花,風一吹,有晶瑩的花片落在墨夭黑色的髮絲上,漸漸變得透明直至融化。
她抬手撩了撩髮絲,容昭不經意看見,只覺得眼前女子側臉柔和美好,安安靜靜地就在自己的眼前觸手可及的位置,他不由得心下一動,無端生出一股子慶幸,慶幸她在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
就在他抬手欲要為她拂去髮絲上的水漬時,墨宸的聲音陡然橫插一槓子響了起來:「既然如此,那王爺還得緊盯著宣王府才行,否則若是讓人鑽了空子後果可大可小。」
這明顯是廢話!
墨夭卻是突然扭頭,神色中是明顯的贊同,但是當她還未開口時卻看見眼前豎著一隻手掌,不由狐疑道:「你幹什麼呢?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墨宸淡淡瞥了眼容昭有些不虞的臉色,只覺心中的郁卒一掃而空,分外愉悅,不過他覺得還不夠,便又添油加醋道:「沒有,小妹方才不是吃杏脯麼?嘴上沾了點蜜漬,不過大哥方纔已經幫你擦拭掉了。」
果然,容昭俊美的容顏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漆黑如鍋底!讓墨宸看了,簡直想在心裡仰天大笑!
墨夭倒是沒有在意這二人之間洶湧的暗潮,她接著方纔的話題,臉上是憂慮的深思:「我一直覺得喜宴上的事情不簡單,那個幕後的人做了萬全的準備,即使大哥你揭穿了那個所謂奶娘的真面目,他也安排好了一切,讓矛頭依舊指向容凌,而我們若不是提出要當面對峙,恐怕皇帝沒有那麼輕易了結這件事。」
她總覺得那個幕後黑手不簡單,很不簡單!但:「我一直在想,除了兵符,那個幕後黑手有什麼理由選擇墨姝利用她。」
三人沉默,任憑天上的雪花越來越密集地落下,飄在他們的肩上,髮絲上,場面和諧卻緊繃。
良久,墨宸移開看向容昭的視線,心思一動,冷笑道:「因為嫉妒!因為墨姝嫉妒華子陵,也許還嫉妒你!女人的嫉妒是十分可怕並且沒有理智的,如你所說,若是幕後真的有那麼一個人,他利用的或許正是墨姝的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