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怕是曹小強就要出馬了,劉凱自然不想留在現場。
「那我就先走了,」他笑嘻嘻地沖賈銘世點點頭,又抬手一指旁邊看得目瞪口呆的主任,「你就是祖馬吧?真是不知道死活,我懶得說你了……」
他狀似罵人,其實就是洩露了一個明顯的信息出去,我能知道你丫叫啥,肯定是來幫你們的,不過,你現在惹的這傢伙實在太大個兒了,對不住了,你自己再想辦法吧!
看著兩輛警車一溜煙地離開,賈銘世恨恨地撇撇嘴,「我很好說話……我很好說話嗎?」
他對劉凱這個評價,一直耿耿於懷,這原本是個褒義的形容,可撂倒官場上來說,他反倒覺得,這話更像是一種侮辱。
「你確實挺好說話的啊,」不知道什麼時候,馬小玲湊了過來,笑吟吟地接口了。
他好說話?我靠,你這純粹胡說嘛!祖馬祖主任在一旁聽得想跳腳大罵,卻是又不敢,說不得只能再次摸出手機,走了開去。
他要向公司反應這裡的最新情況,卻不知道,現在的曹小強,正在辦公室裡跳腳。
曹小強的起家,也有點傳奇色彩,十多年前,他原本是京都市老幹部活動中心的放映員,放電影、錄像兼舞台音響的,不過,老幹部活動中心是對內的,他的工作一個月也就開張四五次,所以很清閒。
工作既清閒,而他手上的帶子又多,而且很多那種市場上看不到「內部帶」,所以跟他借帶子的人很多,而且不乏那些想花錢買他手上帶子的人。
時間久了,曹小強就開始琢磨了:為什麼不搞一批帶子自己來賣呢?反正不愁銷路,自己又有的是時間。
勤於思考的人有福了,他原本接觸的就是這一行業的人,先走一步優勢無窮,到後來,他甚至在南方建起了自己的盜版錄像和盜版碟生產線。
不過,這一行風險也大,當國家開始嚴打盜版的時候,他適時地收手了,賣掉生產線回到了天南,經過一個老幹部介紹,認識了京都的老鄉陳堯東。
陳堯東一開始,也並沒把他當作一回事,不過曹小強屬於那種愛動腦子善於鑽營的傢伙,手裡又有點錢,趕上這經濟掛帥的時候,沒費多少勁兒就在京都搞起了房地產。
同別人不同的是,他回來的時候,手裡就已經有六七百萬了,總比那些空手套白狼的傢伙招人待見一些,所以前兩年貸到了點款子,搞了這麼個小區。
論實力他也算京都市數得著的人物,其實這時候貸款搞房地產,淨利潤並不算很大,大部分利潤都交給了相關人等和部門。可是他的盤子大,影響力是極大的。
恆泰房地產是典型地家族式企業,曹小強的姐姐、小姨、大兄哥都在管理層,不過,曹總的規矩大。五萬以上的款子,必須得他親自批復。
所以,基本上在第一時間,他就知道麗島花園出事了,有個什麼局長的女人在那裡挨打了,對方提出三點蠻橫地要求。而且還嚇走了來搞事的十七的人。
這種情況,他肯定是先找水果湖區的區長。結果人家一聽這名字,就有點吃驚,只答應幫關說一下,果不其然,接下來項大通區長反饋回來的信息,說愛莫能助。
這就讓他有點惱火了,然後他搬出了姐夫的好友,自己也見過幾次地警察局副局長劉凱。劉局倒是去了現場,不過現場打回來的電話也不是那麼回事。
如此一來。他就只能硬著頭皮去給陳堯東打電話了,結果陳書記一聽「賈銘世」三個字,登時就沉默了一下,隨後才問,「被打地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
這個,曹小強還真不知道,不過,他有意地強調了一下,「堯東書記,那女人真的只是輕輕地捱了兩拳,一點事兒都沒有,賈銘世他要我們一百萬,還要我的物業公司撤出小區!」
我靠,你哪兒知道賈銘世身邊的女人,個個都是惹不得的?陳堯東輕歎一口氣,「我說小曹啊,你的人也忒下作了點,連女人都打?你先把情況搞搞清楚,再來跟我說。」
祖馬正要給自家的領導樓春雨匯報呢,卻不防大老闆將電話打了過來,他仔細轉頭看看那倆女人,說不得只能口上形容一下,「那女人是……是……」
「你不會去查一查業主資料啊?」曹小強快要抓狂了,「把房號告訴我,我自己去查!」
於是,陳堯東很快就接到了曹小強第二個電話,一聽被打地是馬小玲,「嘖,不是我說你,小曹啊,你的人得管管了,這樣下去真的不行,」
陳書記歎口氣,才說要拒絕,腦子一轉,又將事情推了出去,「這種事,屬於政府工作,我不太好插手,你不是跟楊副市長關係不錯嗎?要不你找找他?」
這就是推了我了,曹小強心裡明白啊,陳堯東的強勢,京都市裡差不多點地人,哪個不知道?什麼不方便插手?你地字典裡有「不方便」三個字兒嗎?
可是聽起來,陳堯東還沒把話說死,曹總琢磨一下,決定給楊銳鋒打個電話求救,怎奈,楊銳鋒一接到電話,聽到賈銘世三個字,很乾脆地就推掉了。
「那傢伙不是什麼好東西,小曹,不是我不幫你,那傢伙塊頭太大,能大事化小還是化解了的好,嗯,不過這樣……他收錢的時候,你要他打收條,有了收條我才方便幫你出面。」
楊銳鋒想得不錯,不管是什麼級別的幹部,只要在經濟上犯錯誤,被人拿了現行,那就無論如何不得翻身了。
陳堯東把事情推給楊副市長,其實也沒安什麼好心,楊銳鋒要是想跳出來硬扛賈銘世,他自然樂得一個「靜觀其變」。
要是楊銳鋒不想扛——這個可能性更大一些,陳書記自己也不會有什麼損失,那多少也會促使賈銘世跟楊銳鋒矛盾更尖銳點。
如此一來,他更方便抽身其外了,眼下雖然事兒多,可也都不算什麼大事,京都市的班子裡,有那麼個把墊背的夠了,總不能搞得亂七八糟的吧?
楊銳鋒的反應,還正中陳堯東的下懷,所以說,這人實在是有點不夠聰明,甚至,曹小強都判斷出來了,八成,楊副市長不是賈局長的對手。
道理很簡單,陳書記明顯是很忌憚這人的,而楊銳鋒雖然有膽子算計此人,可是,你一個堂堂的副廳級的副市長,要靠著拿了受賄證據才敢整一個小局長,這說明什麼?
說明這賈局長,不是一般地不好惹!
想到這個,曹小強歎口氣,這種事他不是沒遇到過,在麗島花園開發之前的拆遷過程中,他就遇到了倆不含糊的主,有背景的那種,為了避免得罪人,他多花了五十萬才把那兩尊神請走,花錢,他是不在乎的。
可眼下這錢,花得有點太憋屈了吧?這又不是征地,只是簡簡單單地打了一個人兩拳,就要花一百萬?這讓他感覺有點無法接受。
其實,他在部裡還認識幾個老幹部,不過這年頭的官場實在太現實了,人走茶涼一點都不稀罕,他最少聽說過五六起老幹部下台之後因沒人迎逢,導致在一兩年內鬱鬱而終的例子。
當然,曹小強認為,自己要是真下狠心去打通路子,倒也未必就難為不了賈銘世,可那不但耗費時間,花費也不會少很多。
要不,找十三幫著說合說合吧?賈局長可是他老大來著,想到這兒,曹小強恨得牙根兒直癢,喊來了自己的大兄哥樓春雨。
「不是我說你啊,要不別人都叫你愚蠢樓呢,」他指著樓春雨就是一陣大罵,樓春雨是恆泰公司的副總,華泰公司的老總,「你說說你,什麼路子不好走,非要歪門邪道地去搞那點小錢,你知道公司現在多被動嗎?」
樓春雨長得瘦瘦小小的,遠不如他妹妹好看,從他身上一點看不出「小樓一夜聽春雨」的詩意,猥瑣勁兒倒是十足。
他生於五八年,長成這樣,據說是趕上了三年自然災害,營養沒跟上的緣故,不過此人心性倒還算堅韌,除了手腳不太乾淨之外,倒也沒太大的問題。
「可是你說過,不積小錢就沒有大錢啊,」雖然對這個妹夫頗有點忌憚,可樓春雨還是囁嚅著反駁了,「再說這個物業,別人都是這樣搞的,當時我也經過你允許了。」
這個年代的致富者,雖然是沾了不少政策的光,但不可否認,那些不靠關係,硬生生闖出一片天下的主兒,一般都具備了錙銖必較的品xing,曹小強也不例外,該花的錢捨得花,可能賺的錢,也一個子兒都不放過。
「沒錯,我是這麼說過,」曹小強見樓春雨還敢頂嘴,氣得渾身發抖,「我只是說,既然搞了房地產,配套設施就要上去,這是大前提吧?顧客那是上帝,你倒好啊,打起上帝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