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銘世說:「我們研究一下煙廠廠長擬任人選。企業不同別的地方,不可一ri無帥。情況很急。達開同志對企業情況比我們熟悉,他經過多方瞭解,認為煙廠的總會計師高前同志比較合適。我們和軍奕同志通過氣了,初步統一了意見,讓高前同志出任廠長。」
劉俊插話說:「高前同志我也熟悉,確實不錯。」
賈銘世說:「當然我們也不能憑印象辦事,還是要按幹部任用程序辦理。請組織部盡快拿出方案,就在這個星期之內提交市委研究。總的原則是特事特辦,快而穩妥。」
劉俊忙說:「行行,我馬上佈置下去。」
事情算是說完了,但郭劉二人都沒有馬上走的意思。於是三個人便很自然地說到了高前,既像是碰情況,又像是閒扯。但這麼扯扯顯然很有必要,不至於讓高前出山變得突兀。
這就像如今很多的大事,都是事先定了調子,然後再去論證。
送走郭劉二人,賈銘世一時不知該做什麼,便攤開一個文件夾作掩飾,腦子卻一片空白。不免就胡思亂想起來。
想有些領導,每天的工作日程,都是下面人安排好了的,按時出場就行了。同演員差不多。而自己的官不大不小,工作有時下面安排,有時自己安排。忙總是很忙,但也有不忙的時候。一旦閒下來,倘若自己想不出什麼事做,還真無所適從。
差不多要下班了,舒瑤過來,照例要送賈市長回家了。賈銘世說:「小舒,跟我出去吃飯去。」
舒瑤一時沒反應過來,呆了一下,才說:「好,好。」
便不再走大街了,仍舊穿小巷,一會兒就到了黑天鵝,伍權早在大廳裡候著了。
賈銘世下了車,頷首而笑,只言未吐。伍權也就不多說什麼,微笑著領著賈銘世他們上二樓去了。推開一個大包間,早有兩位服務小姐恭候在裡面了。見了客人,兩位小姐一齊鞠躬,道了謝謝光臨。
賈銘世微笑著坐下,卻暗自鑽起牛角尖來,光臨豈不是讓人脫光了來?臉上便笑得更好看了。
伍權見賈銘世很高興,也就愈加興奮,說:「賈市長能在百忙之中賞光我們酒店,我太感謝了。遵照你的指示,簡簡單單安排了幾個菜。」
賈銘世笑道:「小伍,我是來你這裡吃飯的啊,不是來作指示的。你別左指示右指示的。」
伍權忙點頭道:「老弟知罪!」
開始上菜了,伍權招呼服務員去了,正忙著,賈銘世叫他過來,說:「我倆找個地方說兩句話。」
伍權會意,領著賈銘世一聲不響出去了。兩人進了隔壁包間,服務小姐跟著進來要倒茶。賈銘世揮揮手,說:「不用不用,謝謝。」小姐出去了,賈銘世問:「生意怎麼樣?」
伍權說:「還行吧。我們酒店主要是三大塊,相比之下,餐飲和娛樂好些,住宿要差些。但今年明顯不如去年。」
賈銘世嘴上「哦」了一聲,便說:「我想請你幫個忙。找我的人太多了,有時躲都沒個地方躲。想在你這裡開個房,有時也好避避。我想你這裡反正也住不滿,空著也是空著。」
伍權笑道:「賈市長說到哪裡去了!就算天天爆滿,也得給您空著間房候著啊!不是我當面奉承您,還真難找您這樣的好領導,千方百計躲著那些送禮的。別人可是把手伸得老長老長啊!」
賈銘世半真半假地批評說:「伍權你可別亂說。你看見誰把手伸出來了?領導幹部都有自己的難處。當然的確也有些人不自重,貪圖些蠅頭小利,就把自己的靈魂給賣了。」
「是啊是啊。我說的是個別情況,大多數領導是廉潔的。但像您這樣的領導就少了。」伍權說。
賈銘世笑道:「別給我戴高帽子了,出去吃飯吧。」
回到這邊包廂,早有小姐拿盤子托著幾樣酒水過來了。伍權便問:「賈市長,用點什麼酒水?」
賈銘世說:「喝點紅酒,意思意思就行了。」
伍權說:「這裡有幾種洋酒,法國……」
伍權話沒說完,賈銘世搖手說:「不喝洋酒,喝國產葡萄酒最好。就來王朝干紅吧,裡面泡幾片黃瓜片。」
伍權笑道:「賈市長是怕我心疼那瓶洋酒吧?」
賈銘世說:「我知道幾瓶洋酒也喝不窮你,只是最近老是有報道說洋酒這問題那問題,怕喝。」
賈銘世不讓各位敬酒,只說:「自便自便,都自便吧。」幾個人就邊喝邊聊,氣氛很輕鬆。
喝完幾杯,伍權欠了身子說:「賈市長,告假兩分鐘,我到隔壁去敬杯酒。」
賈銘世說:「去吧,沒關係。」隨口問道:「什麼貴客?」
伍權搖頭說:「也不是什麼貴客,派出所的幾位朋友,關雲他們。」
賈銘世問:「就是羅家路派出所的那位關雲?這裡可不是他們的管區啊。」
伍權說:「公安哪分什麼管區?不論哪裡有線索,他們都會管。他們可真的是聞jing而動啊。」
賈銘世只是笑笑,沒說什麼。舒瑤忍不住點破了:「他們實際上是在搶生意。那『線索』的『線』字,應把鄉旁改作金旁。哪裡有『錢索』,就到哪裡去。」
伍權笑道:「賈市長身邊的人就是水平高,看問題看本質。」
賈銘世說:「你去敬酒吧。敬完之後,叫關雲過來一下,就說我請他過來。」
伍權頓時眼睛瞪得老大,半天才說:「賈市長,您這麼屈尊,可真給老弟面子了。」
伍權走後,賈銘世說:「從嚴治jing,可不是小事啊!」
舒天說:「派出所之間經常為管區發生爭執,不是爭責任,而是爭利益。」
賈銘世只是聽著,什麼也不說。倒是想事情這麼湊巧,才聽說關雲在外面講他的壞話,就在這裡碰上了。
聽舒天說了一會兒,賈銘世岔開了話題。這時,伍權推門進來,後面跟著個黑臉大個子,端著酒杯笑嘻嘻的。賈銘世站起來,黑臉忙伸手過來,躬身道:「賈市長您好,我是小關,在羅家路派出所。」
賈銘世笑道:「哦哦,好好。我敬你一杯酒吧,辛苦了。」
關雲來不及說什麼,舉杯一碰,飛快地先干了,再說:「豈敢豈敢,我是我是白酒,是小關敬賈市長。」
賈銘世笑道:「那就算互敬吧。」
看樣子關雲想說些什麼,賈銘世卻伸出手來握手,將他打發了:「好吧,你同兄弟們慢用吧。」
關雲雙手舉著空杯,連連打拱,說道賈市長慢用,退出包間。關雲走後,賈銘世問:「伍權,文件下來後,賓館環境好些了嗎?」
伍權說:「好多了。但公安的朋友來了,我們還是要招待的,人之常情。再說,保不了什麼時候就讓他們抓住什麼把柄了,也難說。我們做生意的,還是廣結善緣的好。」
一會兒,關雲又推門進來了,仍舊笑嘻嘻的:「賈市長,弟兄們知道您在這裡,都想敬您酒,但他們不敢來,一定要我代他們再來敬您一杯。這杯酒,請賈市長一定賞臉。」關雲個頭比賈銘世高,腰便始終躬著。
賈銘世微笑著站起來,說:「同志們太客氣了。好,這杯酒我喝了。謝謝,你代我向同志們問好,我就不過去了。」
「哪敢勞動賈市長?我們派出所都是些年輕人,有些不對的地方,請賈市長多批評。」關雲拱手道。
賈銘世說:「你們很辛苦,謝謝了。」他始終不叫關雲坐下,說了幾句客氣話,就請他自便了。關雲又雙手舉著空杯,拱手退身而去,黑臉早成了紅臉。
賈銘世喝得差不多了,自己一口乾了,請各位盡興。別人哪敢再喝,也都干了。
這時,聽得外面亂哄哄一片。伍權忙起身出去。外面慢慢地就靜下來了。一會兒伍權進來,說:「對不起,驚動賈市長了。是公安的那些弟兄,原先說是不敢過來給賈市長敬酒。後來他們多喝了幾杯,就壯膽了,有幾位就吵著要過來敬酒。關雲就罵了他們,說他們不懂規矩,也不看看自己算什麼東西,還想去給賈市長敬酒。就吵起來了。關雲說很不好意思,本想送走他的弟兄們,自己再過來道歉的,我擋了駕。」
賈銘世笑道:「這些年輕人,倒也豪氣。」
吃完飯了,賈銘世說:「李陽送小舒回去吧,我在這裡同伍權說說事,要車我再叫你。」
李陽、舒瑤便起身走了。賈銘世隨伍權去了18樓,開了一個大套間。
「不錯嘛。」賈銘世稱讚道。
伍權謙虛道:「哪裡,條件一般,賈市長就將就些吧。」
賈銘世裡外轉了一下,說:「老弟,你就忙你的去,我這裡就不用你管了。我洗個澡,休息休息,自己叫車回去。」
伍權說:「要不到時候您叫我,我送您回去?」
賈銘世擺擺手說:「謝謝了,不用。你自己忙去吧。」
伍權出去了,賈銘世獨自靜坐。近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感覺腦子裡整天就像鑽滿了蚊子,鬧哄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