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銘世卻不罷休,硬著頭皮道:「二叔,我看不但南越要將治水當成大事來抓,您在全國性會議上也應該專門就治水提出議題,要將南越治水轟轟烈烈搞起來。引起南方幾省,甚至是全國地注意。」
如果是以前,只怕賈錦博早就不耐煩地訓斥賈銘世,但現在賈銘世地位不同,賈錦博雖然心中不耐,也只是笑笑道:「面子工程,作再多也只是面子,經濟,才是裡子啊!」
賈銘世搖搖頭:「治水,抑制洪災,可以防止千萬民眾流離失所,這才是實實在在地功績,二叔,在南方會搞經濟不難,提升gdp也不難,但想真正幹出些引人注目的名堂,才真的難呢,轟轟烈烈治水,怎麼也不會是壞事,像您說的,最多被別人罵上幾句面子工程,但如果真的遇到洪災……」
賈銘世就不再說下去,既然不能明說自己可以預見到明後年的洪災,想使得二叔正視自己的話,大義是講不通地,只有用利害關係,利益驅動。
賈錦博慢慢喝著茶,沒有說話,但賈銘世知道,他卻是動心了。
「二叔,公安廳黃廳長您知道這個人吧?」賈銘世突然想起了蘇媚地事,對南越的局勢,賈銘世不大清楚,也不好多問,有些事,不在自己範圍所及,知道地越少越好。
賈錦博笑笑,「公安口,很複雜啊!」說著就問賈銘世:「你怎麼知道他的?」
聽二叔語氣,賈銘世就知道二叔尚沒有掌控南越的公安力量,畢竟那次碰撞之後,藉機進入南越的不止唐系,何況,南越固有勢力也不會馬上銷聲匿跡,南越的局勢,應該是極為複雜的。
賈銘世琢磨著措詞,慢慢道:「是我一個朋友,大寧的生意人,最近來江口發展,應該與黃廳長有些利益上的糾紛,不但被人打傷,今晚,黃廳長好像還要去找她的麻煩。」
「哦?」賈錦博身子坐直,明顯對這個信息很有興趣。「給我說說你那朋友地詳細情況。」
賈銘世知道,這個消息可能對二叔有用處,是以不能有一點隱瞞,就將蘇媚的資料和盤托出,甚至,她與胡晨山的私情也沒有隱瞞。
賈錦博身子又慢慢靠回沙,手指,有節奏的在茶几上敲著。賈銘世就不再說話,默默喝茶。
手機突然響起的音樂打破了沉寂,賈銘世忙從包裡拿出手機,看看號,說:「是大寧的手機號,應該是蘇媚的秘書小鄭。」剛想接通,賈錦博手掌向下一壓,「不要接。」
賈銘世微怔,抬頭看著賈錦博,隨即就明白,二叔,希望這件事鬧大,越大越好。
只是聽小鄭講,黃廳長可是動了真火,已經將蘇媚打傷了,還是不依不饒地來找蘇媚麻煩,說明兩人之間的糾葛很不簡單,自己坐視不理,卻不知蘇媚會受到什麼傷害。
賈錦博靠在沙上,微微閉上雙眼。
手機音樂刺耳的響,賈銘世呆呆看著手機裡跳動的號碼,終於,慢慢將手機放回了手包。
「銘世呀,吃完飯,你就回新安,這裡,你就別管了,」賈錦博微笑看著賈銘世,「婦人之仁,是為大忌。」
賈銘世默默點頭,看了眼賈錦博,恍惚間,二叔的笑容,很熟悉,自己,也是越喜歡這樣的笑吧?
賈銘世回新安的第二天下午,就接到了賈錦博的電話,他笑呵呵問:「《時代》,是雨落的雜誌是吧?」
賈銘世明白二叔的意思,道:「我會介紹李主編和小王認識。」小王,是賈錦博地秘書。
賈錦博恩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賈銘世拿起桌上地文件,輕輕歎口氣,想了想,拿起手機。剛想撥給胡晨山,門被輕輕敲響,林志國擰開門,胡晨山已經急匆匆衝進來,將林志國擠得一個趔趄,林志國詫異的看著胡晨山,見賈銘世對自己擺手,就沒作聲,退出去,將門帶好。
「三哥,你,你怎麼回來了?」胡晨山臉色很複雜。
賈銘世指了指沙發,自己也走下去,坐到沙上,胡晨山坐下,急急的說:「蘇媚,蘇媚昨晚在人民醫院被幾個不知名男子毆傷,小鄭說,她給你打了電話,你沒接,是嗎?」
賈銘世歎口氣,蘇媚轉了醫院,還是被找到,看了胡晨山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胡晨山怔住,想說話,又忍住。
「很多事,不是我能控制地。」賈銘世默默點上煙,吸著。
胡晨山有些明瞭,拿起茶几上的中華,也點了一顆,悶頭抽煙。
賈銘世微微放心,人下意識的動作能暴露出很多真實想法,胡晨山既然沒從他自己兜裡掏煙,而是拿了茶几上自己的煙,就說明,胡晨山潛意識裡,並沒有和自己決裂的念頭。
手裡地煙燃到半截地時候,胡晨山抬頭,問:「市長,那你說,我現在應不應該去江口?」
從三哥到市長說明二人關係漸漸有了裂痕。
賈銘世微怔,隨即心裡輕歎口氣,胡晨山這類人心中,愛情,永遠是排在權勢之後吧?
自己呢?賈銘世心情有些糟。自己,也不過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晨山,我答應你。蘇媚這次受傷的代價會十倍百倍地彌補回來,而且,我會保證她從現在起,不會再有危險。」
賈銘世斬釘截鐵的說著,胡晨山愕然抬頭,賈銘世站起來,拍了拍他肩膀,「作好分內事,別多想。」
胡晨山掐滅煙蒂,微微點頭。
胡晨山走後,賈銘世就撥通了賈錦博地號碼,賈錦博笑呵呵問:「是為了蘇媚的事吧?」
賈銘世恩了一聲,很認真的道:「二叔,我這邊,很需要晨山的幫助。」
賈錦博就笑:「怎麼?他找你訴苦了?」
賈銘世沒有吱聲,電話那邊也沉默下來,顯然,對賈銘世鄭重其事的要求,賈錦博是需要仔細衡量的。
好一會兒後,賈錦博開了聲:「好吧,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賈銘世才現手心育些汗,或許對手段一向毒辣的二叔,自己心裡終究是有些芥蒂吧?
雨落的傳真,雨落將前幾天剛剛出版的《時代》和昨天地江口日報一起傳給了賈銘世。
《時代》熱點追擊欄目,報道了大寧女商人在江口數次被毆打,最後一次的圍毆,甚至生在醫院病房裡,施暴人員公然自稱是公安,社會影響極為惡劣。
江口這些年的治安本就被市民詬病,此次事件得到了江口市委市政府的極大關注,江口日報報道,對女商人被假公安毆傷案,江口警方已經組成專案小組,立案調查。
賈銘世放下這幾頁複印紙,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二叔的策略很隱晦,從下向上查起,大概,江口市局,二叔可以影響到吧。
對方呢,自然不會起什麼疑心,而是會千方百計的設法掩飾這件事吧?越是掩飾,牽涉的人員會越多,到二叔發力時,南越公安口怕是不知不覺間就換了旗幟。
點上顆煙,賈銘世突然覺得很累,是不是地位越高,很多事,卻是再不能隨心所欲呢?所謂牽一而動全身,地位越高,做事時越要考慮全局,要使得自己所代表地集體利益最大化,卻是再不能僅僅憑借自己的意願行事。
※※※
楊中平來過幾次電話,都是說棗林經驗。他回大寧後,念念不忘棗林村,隨時都會冒出些新靈感,就打電話過來。賈銘世就坐不住了,非親自去三水蹲幾天不可。
胡晨山接了電話,忙說:「三哥,你聽我匯報,還是讓我陪著您去棗林村,開個座談會,看幾家農戶,住還是住到市場裡吧,農村條件到底還是艱苦啊。」
賈銘世笑道:「我怎麼就不可以住在農民家裡?我知道,這會兒農村就是蚊子多些,其他都好。」
胡晨山還想勸阻,說:「三哥,棗林村到市裡又不遠,住在市裡,不影響你的調研工作。」
賈銘世說:「晨山啊,你就別操心了。我又不是萬金之體,不存在安全問題。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在棗林待過之後就去市裡,同你碰頭。」
賈銘世執意要住在鄉下,胡晨山也不敢多說了。賈銘世晚上打的電話,次日一早便趕棗林村去。隨行的只有秘書舒瑤和司機李陽,也沒有讓新聞單位知道。
驅車不到一個小時,就進入了三水市的棗子產區。四野儘是低矮的山丘,栽滿了棗樹。山丘間是開闊的田野,水稻正在灌漿壯實。轎車穿村而過,棗樹幾乎要掃著車頂。棗子還沒熟透,青白色的,綴滿了枝頭,棗樹便婀娜如垂柳。
很快就到了棗林村,遠遠的就見村口聚了好些人。近了,看見看見村支書。想不起村支書名字了,只記得小伙子人還精明。還有很多人,只怕是村裡看熱鬧的。
村支書迎上來,說:「賈市長辛苦了。」
賈銘世把手伸向村支書,「辛苦了,辛苦了。我同晨山同志說了,不要打擾你們。怎麼仍搞得這麼興師動眾的?」
村支書憨厚地笑笑,說:「胡書記也沒讓我們做什麼接待準備,只是交代我們準備匯報,準備個座談會。怎麼安排,請賈市長指示。」
「我們走走吧。」賈銘世說罷,做了個請的動作。村支書客氣一下,就在前面帶路。
舒瑤、李陽他們緊隨其後。雖說是深入基層了,還得聽村支書的安排。要是憑著興致,或是真想看個究竟,想上哪戶人家就去敲門,說不定就會讓自己下不了台的。
沿路儘是看熱鬧的鄉親,賈銘世揮手向他們致意。鄉親們沒什麼反應,只是笑。有些女人見他笑了,竟往屋裡藏。
賈銘世到底不算迂,揮手之間並沒有喊鄉親們好。不然,鄉親們沒有回答說首長好,那就難堪了。沒人事先打招呼,鄉親們哪知道回答首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