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02
賈銘世坐在辦公室的長條沙發上,點上一顆小熊貓,悠閒的吐著煙圈,腦子裡過著這幾天的一幕幕,這些天縣委裡人事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約自己吃飯的常委多了,和老姚走在一起的常委少了,縣委各部門的頭頭腦腦見到自己更是表現的異常拘謹,渾不似以前親熱的和自己打招呼,以前看似親熱,怎麼也少了一份尊重,可能那時候許多人都把自己看得特單純吧。
賈銘世笑笑,不過不經意的看到茶几上煙盒,眉頭馬上皺起來,煙盒上寫了一行鋼筆小字,「吸煙有害健康」,賈銘世眼中浮現出一個飄飄出塵的白影,思緒一亂,本來挺安逸的心情馬上糟透,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寫上去的,可能是他下鄉的時候她又去過自己家吧,行李箱現在還擺在自己客廳,這也沒什麼,可氣的是自己茶几下面的幾條煙全被她拆開,每盒煙的煙盒都用鋼筆寫了這麼一行字,這個年代政府尚未規定國內香煙必須在醒目位置標明這樣的文字,寧顏雨落的行為也不算畫蛇添足。
將煙蒂掐滅,賈銘世剛想泡杯茶,門被敲響,劉書記笑瞇瞇走進來,賈銘世道:「你坐,我順便幫你泡一杯。」不過用手拎了拎暖壺,有些輕,好像沒熱水了,不由一皺眉:「茶喝不成了!」
劉書記笑道:「喝不成就喝不成,別生氣,這小林啊,我看他這秘書不合格,過幾天給你換掉,你自己從秘書科挑一個合意的人吧,來你坐,我和你說個事兒。」說著拍了拍長條沙發。
賈銘世走過去坐下,笑笑道:「無所謂了,也怨不得小林,別看他們沒啥權力,實際上比咱們還忙,咱手裡幾百字的稿子,幾分鐘念完了,也許是人家幾天的心血呢。」又問:「有啥事兒?」
劉書記一臉讚賞:「還是賈書記體恤手下人,難怪大家都在背後誇你。」賈銘世謙遜幾句,心中卻琢磨著劉書記每一句話的可能隱藏的信息。
劉書記道:「找你也沒啥大事兒,就是過幾天是我老伴兒生日,她想熱鬧熱鬧,我這遠山又不認識什麼人,我看這樣,你帶女朋友來,咱哥倆藉機會喝一杯,聊幾句怎麼樣?」
賈銘世笑道:「那成,嫂子的生日,咱要辦得熱熱鬧鬧的,我怎麼也比劉書記早來遠山一年,人頭可能熟點兒,我給你安排吧。」
劉書記笑道:「那就一言為定。」話音未落,辦公桌上電話響起來,劉書記開玩笑道:「看你忙的!我這一把手都沒你忙。」
賈銘世皺皺眉,這話可就有點不是善茬,不經意流露出的話更能反映人的真實情緒,看來劉書記心裡算是恨上自己了,表面緩和關係,心裡還不定打什麼主意呢。
電話是縣委大院的門衛打進來的,老李笑著問:「賈書記,有兩個女兵自稱是您女朋友的戰友,一定要進來見您。」
賈銘世頭又有些大,怎麼就有人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自己有那麼一個掛牌的極品女友呢?
「放她們進來吧。」賈銘世歎口氣,劉書記見他有事兒,笑著告辭。
不大一會兒,外面響起腳步聲,接著門一推,進來倆女兵,賈銘世都還有印象,前面高佻的那個女兵就是在帝一酒店「持槍行兇」的圓臉女兵。
「請坐!」賈銘世早已經坐在辦公桌後,指了指長條沙發示意倆女兵坐下。
「喝茶不?」賈銘世拿著鋼筆好像在批閱文件,嘴裡隨口問了句。
「不麻煩您了。」圓臉女兵說話聲音明顯低了下來,「是,是這樣,我們隊長回北京前和我說您,您是她男朋友,有什麼事可以,可以找您幫忙……」說話竟然有些結巴。
賈銘世鋼筆比比劃劃,隨口道:「是啊,說吧,啥事兒。」不是他想裝模作樣,實在是不想和這些女大兵扯上什麼關係,更聽顏雨落竟然四處宣傳自己和她的關係,還告訴這些女兵有事兒可以找自己,更是恨得牙根兒癢癢,不過聽說顏雨落回北京了,倒是心中一鬆,暫時見不到她了,甚好。
「嗯,是這樣的,我,我們剛才在石屯子收費站被交通局將車扣了,收費站的人說我們的車超載,要罰款,其實我們是軍車,就是沒掛軍牌……」
賈銘世揮揮手道:「不用解釋了。」
圓臉女兵一聽就有些著急:「賈,賈書記,我說的是真的,不信,不信你可以問……問我們領導,那真是軍車,不能用民用車超載標準來處理……」
賈銘世沒理她,拿起電話,看著辦公桌玻璃下的通訊錄,撥通了交通局的電話,「高局長,我是賈銘世。」
「你好你好,是這樣,我一個朋友的車在石屯子被扣了,車牌是……」抬頭看圓臉女兵,圓臉女兵忙報上車牌,賈銘世對著話筒重複了一遍,「對,好,謝謝您了。」
放下電話對圓臉女兵道:「馬上放行,還有其他事沒?」
圓臉女兵二人目瞪口呆,就這麼簡單?根本不用解釋軍車啥的,一句我朋友的車就可以馬上放行?方纔她倆可是費盡嘴舌,甚至威脅要給軍區去電話人家都不理不睬啊。
圓臉女兵二人告辭,臨走前圓臉女兵想起一件事,拿出一張紙條遞給賈銘世,道:「賈書記,這是我們隊長在北京的移動電話號碼,她說你有事可以打這個電話找她。」
賈銘世接過,看也不看塞進褲兜,起身送她倆出辦公室。
年三十的中午飯是在李妙玉家吃的,北方過年,好酒好菜都在三十中午那一餐,到了初一就要吃餃子,年前頭幾天二叔倒是專門打來電話,叫賈銘世回北京過年,說是老太爺的意思,不過賈銘世考慮再三還是回絕了,倒不是賈銘世不想回家,他是期望有一天能在北京和老太爺團聚,不過不是現在。今年確實有些忙,過了十五,新城區建設就要啟動,前期準備工作還在緊張的進行中,黨委早開過會了,今年過年縣委縣政府各科室就放三天假,要將新城區建設的工作作為重中之重。
陪李老爹下了幾盤棋,和李老媽嘮嘮嗑,一下午就這樣匆匆過去,天擦黑的時候賈銘世告辭。
到了自己家樓下的時候賈銘世看到了樓口停著的那輛紅色寶馬,微微愣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那一抹白色身影,孤寂而又高傲。
進了屋,就看到清麗脫俗的顏雨落靜靜坐在沙發上,靜靜的品茶。
賈銘世走過去,老實不客氣的拿起桌上那精巧的檀鸀茶葉壺給自己的茶杯裡彈出那麼幾片茶絲,他早就想嘗嘗顏雨落的茶葉了,今天喝了點酒,有些興奮,對有些想法也就不藏著腋著,倒是顏雨落微微驚奇的看了他一眼。
賈銘世邊給茶杯衝上熱水,邊隨意的問:「你怎麼來啦?」
顏雨落品著茶,淡然道:「過年你一個人,不好。」
賈銘世笑笑,多你個木頭人又能好到哪兒去?不過畢竟人家展露了對自己的關心,雖然只是禮節性的關心,賈銘世還是有些感謝她的。
去洗漱間洗了把臉,回來的時候才發現茶几上的茶杯蓋上了茶杯蓋,賈銘世剛剛沖茶時卻是忘了。想來是顏雨落作得。
「什麼時候到的?」賈銘世問著話懶洋洋坐下,拿起茶杯,泯了口杯裡的茶,立時覺得精神一振,齒頰生香,不由驚奇地咦了一聲。
「中午。」顏雨落淡淡的話語鑽進耳朵,賈銘世一愣,看看表,已經五點多了,也就是說顏雨落自己在這裡坐了將近六個小時?
再怎麼說賈銘世也有些過意不去。說道:「唉,這也沒個聯繫方法就是頭疼。不過過了年,縣郵電局就會上馬126,12尋呼業務,也會開始建設移動網蜂窩基站,到時候通訊就方便多啦。」新城區建設,天鵝湖動工,縣委也和省市郵電部門進行了協調,雙方達成了共識,年後就會發展遠山的移動通訊業務。不過市郵電局真有點兒得便宜賣乖的意味,竟然希望在移動基礎建設上能由遠山縣財政上給予適量的撥款,真令賈銘世有些啼笑皆非,但現實就是這樣,這些條條部門明明不直屬縣委縣政府,卻偏偏最喜歡從地方政府財政裡揩油。
顏雨落微微點頭,沒有接茬賈銘世又皺眉問:「中午吃飯沒?」
顏雨落搖頭。說道:「想和你一起吃午飯的。」
如果是別人,乾等了這麼長時間,肯定覺得主人心裡有愧。也就會照顧主人面子話說得委婉點兒,例如主人問吃了嗎?一般都會回答吃了。顏雨落卻從不作偽,回答的爽直,卻令賈銘世很有些不好意思。
顏雨落這時起身,道:「我去煮飯。」
賈銘世看了她幾眼。笑道:「你會煮飯?」
顏雨落輕輕點頭。賈銘世本來不餓,但想想顏雨落大概從早上起就水米未進。倒是有些過意不去,說道:「算了,還是我來煮吧,你沒用過我家的廚房,調料你都不知道放哪兒。」
顏雨落微微蹙眉,終於還是坐了回去,賈銘世看得好笑,知道她是覺得自己燒得飯菜難吃。
這次賈銘世卻是沒有故意施壞,很用心的燒了兩道小菜,魚香茄盒和可樂雞翅,又拌了個黃瓜海蜇,虎皮尖椒,酸甜香辣俱全,倒是用了一番心思。
飯桌上顏雨落還是斯斯文文的夾菜,實在看不出是餓了一天地模樣。賈銘世歎口氣,夾了一個雞翅膀送到了顏雨落碗裡,說道:「大口吃吧,我又不笑話你。」
顏雨落被賈銘世突兀的舉動嚇了一跳,因為她地個性,身邊所有人都不敢對她流露出任何關心,甚至她的家人也漸漸習慣了她的淡泊,往她碗裡夾菜?大概是她從來沒體驗過的感受吧。
顏雨落看了眼賈銘世,輕聲道:「謝謝。」卻將雞翅膀又夾回了盤子,指了指桌上的衛生筷,道:「幫人夾菜要用衛生筷。」
賈銘世再次無語,心說我這筷子又沒沾嘴,不過也懶得再說,拿起衛生筷又將剛才那雞翅膀夾到了顏雨落碗裡,笑道:「吃吧。」
顏雨落蹙眉,不過終於還是夾起雞翅膀慢慢咀嚼起來,賈銘世好笑的看著她,搖了搖頭。
吃過飯,賈銘世考慮了一會兒,說道:「太晚了,在這住一晚再走吧,樓上還有一處房子,我去上面睡。」
顏雨落靜靜看了賈銘世一眼,道:「不了,我要回軍區辦點事。」
賈銘世微微點頭,也不問她什麼事兒,送她到了樓下,看著那抹紅色絕塵而去,賈銘世也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