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13
賈銘世他們忙了半天,救災工作才有點頭緒。中午過後,程縣長帶著縣裡有關領導一起趕來了。這時候,天已晴了。太陽一出來,氣溫就急劇升高。賈銘世夜裡沒有休息好,白天裡一急一累,外加太陽一烤,早上和中午又沒有好好吃東西,他正在指揮別人搭簡易棚子,突然一陣暈眩,頭一歪人便倒在地上。大家七手八腳地將他抬到陰涼地方,李妙玉連忙找到鎮衛生所白所長來親自給他推了一針葡萄糖。
賈銘世醒過來不一會兒。洪塔山匆匆跑來了。賈銘世以為洪塔山是來救災的,一搭腔才知道他還是為了那幾個客戶玩小姐的事。派出所名義上是將鄧松他們放了,但還扣著他們的身份證,以及他們的交待材料。他們被放出來時,派出所沒有一個人對他們說什麼。洪塔山推測,可能是要他們拿錢去贖回那些證詞證物。
天災**都處理不過來,洪塔山又拿這說不出口的事來煩他,賈銘世真有點惱火了,他生氣地質問洪塔山:「你是不是還想我去養殖場當拉皮·條的乾爹!」
洪塔山並不示弱,他說:「你信任我,讓我當這全鎮財政頂樑柱的頭頭,我得對你負責,不然企業出了問題,到頭來還得你出面收場。」
賈銘世說:「你別拿這個來要挾我!」
洪塔山說:「我說的是實話,養殖場不是我的,辦垮了我還正好去幹個體。」
洪塔山說能不能拿錢去賄賂派出所的人,他等著聽賈銘世的答覆,有人挑擔子他才敢做,不然恐怕將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賈銘世清楚自己是絕不能開口表態同意洪塔山這麼做,這是原則問題。
然而,卡著養殖場客戶的脖子,實際上也就是卡著他的脖子。養殖場一垮,全鎮財政一癱瘓,自己的政治前途也就終結了。
賈銘世發愣時,別人以為他還在休息,都不忍來打擾。他一個人苦苦思索了半天,終於覺得有個辦法可以一試。他朝洪塔山招三次手,洪塔山才發現。賈銘世告訴洪塔山,天黑之前將那幾個客戶用車送到這兒來,名義上是找黃所長說情,實際上是要他們觸景生情,主動表示愛心善心,先讓他們受感動,再讓他們自己去感動黃所長,形成一個連環套。洪塔山覺得除此以外別無它法,假如這個連環計成功了,也是最理想的結果。
鹿頭鎮雖然山多溝多,畢竟只那麼大一個地盤,桑塔納跑一個來回,也就個把鐘頭。洪塔山將鄧松等人領上山時,賈銘世也不失時機地將黃所長叫到身邊,借口商議晚上要不要派人巡邏值班。黃所長說為了防止發生萬一還是派人頂幾夜為好。
賈銘世正在點頭,洪塔山和鄧松他們走攏來了。幾個人嚴肅的面孔上都流露著震驚與痛苦。洪塔山對黃所長說,鄧松他們是特地來請求寬恕的。
鄧松打斷他的話說:「我們的事算個屁,是自討苦吃,這些人才是真正遭孽喲。太多錢我也拿不出來,說話算數,我捐一萬塊錢幫助他們重建家園。」
鄧松一帶頭,剩下幾個也馬上做出表示,大家都是不多也不少,每人捐出一萬。鄧松他們身上沒有帶現金,每人寫了一張欠條當場交給洪塔山。讓洪塔山先替他們墊付,他們回去以後馬上將錢匯過來。
洪塔山與他們的業務關係很密切,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賈銘世見他們正按自己預計的去做,心裡很高興,自然說了不少感激的話,並且大聲對現場四周的幹部群眾作了宣佈。賈銘世特別提到鄧松,說鄧松的愛人被江西修水縣的人綁架了,此時此刻生死未卜,鄧松卻置自家的災難不顧,先來此幫助受災的鹿頭村人民。受了災的那些人被賈銘世的話說得一個個熱淚盈眶。
賈銘世抓住時機對黃所長說:「這些人心裡還不壞,還算有良知。」
黃所長看了他一眼說:「賈書記,儘管這幕戲只有我一個觀眾,但我還是被感動了,不管怎樣,我也得為這些災民著想啊。」
說著話,黃所長取出腰上的對講機,他先喂喂地聯絡了幾聲,然後不知對誰說了句:「迷你王八的案子就當沒有過,放他們一馬!」
洪塔山一高興,當場表示要送一台手機給黃所長。鄧松他們千恩萬謝地說了不少好話,他們最怕這事捅出去在家人面前不好交代。黃所長叫他們去派出所將身份證拿走,其餘材料當面毀掉。鄧松他們跟著洪塔山走後,剩下孔太平和黃所長站在樹陰下。
過了一陣賈銘世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問黃所長剛才同手下說話時,像是提到什麼迷你王八。黃所長點頭稱是。賈銘世還是有些不理解,黃所長將四個字一個一個地寫了一遍,並說它特指那些甲魚苗,賈銘世恍然大悟,連連說黃所長有才氣,一句話就將丑了幾千年的甲魚變得有了詩意。見賈銘世感慨,黃所長歎息起來。
「搞政治的人總以為自己比別人聰明,總愛耍些小花樣,其實有些事明瞭說效果反而更好些。」
「這樣作也是窮怕了。明裡是一級政權,可是光有政沒有權,有時只好做些違心的事,搞些短期行為,欺下瞞上,敲左詐右,不這樣日子就沒法過。」
「我也對你說點真心話,不是體諒你的難處,這一回非要讓你服輸不可,只要我咬住養殖場,你賈書記就是有九條命也過不去這一關。」
賈銘世笑起來,黃所長也跟著笑。
笑過之後,賈銘世說:「到了這份上,我們索性說個明白,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有人在告洪塔山的狀?」
黃所長說:「我們這兒沒有,縣局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
賈銘世說:「你得幫助我探個虛實,查一查到底情況如何,最少讓我心裡有個底。」
黃所長說:「我可以問出個九分,剩下一分你就不要找我了。」
賈銘世說:「能這樣我就很感謝。」
黃所長說:「檢察院那邊查不查,那邊可是經濟案子?」
賈銘世說:「不用查,別的問題我可以想法保洪塔山,如果是經濟上有問題,保他反不如抓他,免得好好的一個企業被他搞垮了。」
聽他這一說,黃所長當即擂了賈銘世一拳,並誇獎賈銘世是個清官坯子。黃所長後面說的這幾句話只是試探:凡是有問題的領導,在下屬案發以後,總是想方設法找檢察院裡的人探聽,判斷下屬是否將自己牽聯進去。賈銘世敢於置檢察院而不顧,說明他在這方面是清白的。賈銘世嚇了一跳,他沒料到黃所長在這種氣氛下還在搞偵查,黃所長告訴他,其實許多案子都是在不經意中發現並破獲的。
救災工作搞了差不多十天,災民總算都安置下來了。資金緊巴巴的,對付著也熬了過來。賈銘世沒有花客戶們的捐的那幾萬元錢,他想著冬天最困難的時候,得預防著點。賈銘世讓小趙將那些錢分文不動地依然存進銀行。
幾天後市委辦的日報上有一篇消息,說鹿頭鎮黨委政府高度重視教育,並將賈銘世出差剛回就在深夜裡去醫院看望教師,千方百計組織資金補發拖欠的教師工資等舉例出來。
賈銘世一看文章裡沒有點趙鎮長的名,就猜出是春到寫的。因為本鎮的業餘通訊員,無論何時也不會忘記在字裡行間裡做到黨·政一把手之間的相對平衡。他拿上報紙去找春到,春到不在。剛好小趙從身邊經過,問起春到去哪兒了,小趙提醒他,春到已打過招呼,說是去洪塔山的養殖場去了。
賈銘世沒吱聲,他讓小趙將報紙上的文章剪下來,貼到會議室裡的榮譽欄上去。
※※※
鎮委會議上,正在討論汽水廠承包人選問題。投計劃書的倒有十多個,不過挑過來挑過去還是覺得柳廠長那份做得最好,畢竟是廠裡的老人嘛,這種表面文章對他來說是輕車熟路。說真的,賈銘世也覺得怪怪的,選來選去還是他,這不是他的初衷,從心裡他是反對柳廠長繼續留任的,不過這幾個個當中,只有他的計劃書做得最完美。
正準備宣佈時,春到偷偷給了他一份計劃書,一看之下,大喜過望,裡面的內容居然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其中有開拓新產品,什麼蘋果醋、茶飲料等等,在一看署名,居然是洪塔山,不由涕笑皆非,看來定是春到盜用了自己的點子,不過這份計劃書做得也不錯,洪塔山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靠養殖發家,也算是能人,春到能幫他說話,看來這小子做了不少功夫。
「聽聽這份計劃書。」賈銘世說著念了起來。
趙鎮長打斷他的話說:「賈書記,我看就不必節外生枝了,難道我們這麼多人的智慧還比不上你一個人嗎?」
賈銘世微笑道:「話不是這麼說的,我認為一個企業最重要的是開源節流,柳大偉的計劃書只提到了節流,而我手上這份則是主要講如何開源。」
「開源和節流那個重要?我認為汽水廠現在最重要的如何開源,因為無論如何節省,你的產品賣不出去也沒有用,所以要想汽水廠重生,必須學會如何開發新產品,如何開拓市場。」
「對!對!」在座的縣委頭頭們聽完計劃書,紛紛表示贊同。趙鎮長看著附合的眾人,臉色鐵青,心想難道自己真的老了嗎?竟被這小子說了幾句而豪無還手之力。
春到在一旁呵呵傻笑,好像是她獲勝了一樣。接下來是投標,當然是洪塔山以絕對的票數當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