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裡,墨惜顏、葉可欣還有溫品言並未熟睡,早在今晚的晚膳被人送進帳篷裡來時,細心警惕的三人便發現,那些菜上有幾處粘附有極其細微的白色粉末,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但溫品言最後證實,那些細微的粉末乃是致人昏睡的蒙汗藥。()
三人當時就知道,今晚注定是個不平之夜,所以,在大隊人馬開始休息的時候,她們三人雖將帳篷裡的燭火熄滅,躺在床上,但實則,三人只是躺在那裡閉目養神,一直警惕著外面的動靜。
京中的情況,墨惜顏不知道怎麼樣了,但她想應該是沒事的。
據她估計,王府裡的下人們必定已經發現府中的幾位主子及萬管家憑空消失,而墨燃玉,必定也已經知道陌如星他們不見了,陌輕塵,則該是按照她之前的囑托遣散府中的所有下人,讓人將整個王府包圍起來,進行所謂的調查,而京中百姓,肯定對王府一行人突然離奇失蹤的事議論紛紛猜測不止。
宮藍錦是六月十四離開的天竺,到今日已經有些時日,按照兩人當時的約定,宮藍錦回到西夏後會立即讓西夏女皇出兵,兩人會在恰當的時機在兩國邊界的城池匯合。
她一直在耐心地等著,等著墨燃玉的按耐不住,等墨燃玉對她動手,她以為,墨燃玉會等到兩軍交戰時再對她動手,畢竟那時情況混亂,要下手很容易,且容易推脫,到時隨便找個理由說她是被敵軍害死的就成,她沒想到竟會提前這麼多。
不過,提前也無所謂,祥貴君培養的那些從未露過臉的暗人,以及原本藏匿在天竺附近的皇家護衛,抽了大概一百人,一直悄悄尾隨在大軍後面,離她們並不遠,而她身邊,除了葉可欣之外,還有一直以家丁身份藏匿在王府的那部分暗人跟著,就算墨燃玉的人動手,也未必能傷她分毫。
唯一的壞處,便是此地離邊疆還有些遠,她今晚逃出生天後,墨燃玉將來勢必會一路追殺,她前往邊關的路上會麻煩一些。
當聽見靴子踩過草地的細微的「簌簌」聲,和衣躺在床上的葉可欣立即翻身而起。
不止是她,附近幾座帳篷裡,此行負責保護墨惜顏安全,收到墨惜顏提醒今晚的飯菜有藥的那些個暗人,同樣動作迅速地起身,操起床榻旁邊擱置的佩刀佩劍快速鑽出帳篷,朝著墨惜顏的那頂帳篷奔來。
夜色黑寂,唯有帳篷附近燃燒的篝火堆散發著黃色光亮,照亮四周視野,負責圍殺的黑衣人發現那些本該倒下,此時正睡得跟死豬一樣的人竟然都清醒異常,片刻怔愣,但隨即便衝殺了過去。
皇命在身,不管那些人是睡是醒,她們的任務只有一個,就是取墨惜顏的首級!若墨惜顏睡死了,她們直接取她項上人頭,方便省事!若她奮起反抗,她們便只需刀劍廝殺奪其性命,最後再取她的首級!
兩方人馬都有各自的使命,自相撞的那一刻開始,立即刀劍相向鏗鏘對決。
「鏗鏗侉侉」的聲音響在黑沉的夜空下,異常刺耳清晰,隱約還能聽見刀劍摩擦激起的「哧哧」火花聲傳將開來,為兩方廝殺增添些許華麗配樂。
帳篷裡,墨惜顏和溫品言也已經起身,正靜靜地聽著外面的打鬥,有刀劍劃過皮肉的「噗噗」聲傳來,墨惜顏不知道受傷的人到底是負責保護她的暗人,還是負責刺殺她的那些墨燃玉的殺手。
「噗兒!啪!」有信號彈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墨惜顏知道,那是有人在給跟在後方負責支援的人發信號,而她心中也明白,外面的情況,可能對她們極為不利。
透過帳篷的篷布看見有人影晃近,立在門簾附近的葉護衛,手中的劍在那人衝進來時立即招呼了過去。
她招式凌厲,招招帶著殺意,乒乒乓乓刀劍相交間,衝進來那人道:「停!是我,自己人!」
葉護衛聽出那人聲音,手中的劍這才收起。
那人也收起手中的劍,道:「王爺,你還是快些走,倒回去和跟在後面的人匯合,我們雖然能暫時擋住外面那些人,但她們人數眾多,且個個是好手,我們撐不了多久。」
葉可欣聞言眸色一凜,轉首看向墨惜顏,等她決定。
墨惜顏看看幾人,略一沉吟後站起身來,「那我先走,你們後面跟上,切記不要戀戰,保住性命要緊,等匯合後再取那些殺手的性命不遲。」
「嗯。」那人點頭。「王爺快走,馬車屬下已經準備好了。」
「好。」墨惜顏點頭,對一旁跟著她起身的溫品言道,「等下記得跟緊我,千萬不要落後。」
得到溫品言的頷首應答後,她抬腳快步走向門簾,在葉可欣及那人的護送下往外走。
刀劍交錯光影變換,她抬起一隻手遮擋刀身劍面折射過來的爍爍銀光,一邊快速走向馬車。
大軍駐紮在荒郊野外,路是山路,崎嶇不平,路面上有不少凸起的小山包在幾人的腳下使絆,再加上夜晚光線昏暗,看不清路,而溫品言全然不會武力,幾人前行的速度難免受限。
一個沒留神,溫品言被路面凸起的小山包絆了一腳,一個踉蹌便要向地上撲去,好在墨惜顏反應快,伸手一撈,牢牢地將他拉住,讓他避免了與有許多碎石的地面來個親密接觸。
「當心一些。」放開手,墨惜顏柔聲道,想了想,她鬆開的手又倒回去重新握住了溫品言的手腕,道:「我拉著你好走一些。」
說完,她不再多言,拉著溫品言的手腕便往前疾走。
廝殺在側,血腥味縈繞在鼻尖,陣陣悶哼以及「撲通」倒地的聲音迴盪在耳邊,溫品言自是不敢耽擱的跟著她的步調前行。
只是,手腕處的力道堅毅,雖隔著衣料,那人溫軟的溫度卻清晰地傳遞而來,他心中本就藏著一汪繾綣的癡戀,恍惚間,他感覺,此時他們不是在逃生,不是在躲避殺手的圍殺,那人,是在牽著他走向一條他嚮往已久的路。
兩個都是女子,墨惜顏說要拉著溫品言走的那一剎,葉護衛和那個暗人都小小地怔了怔,心頭感覺有那麼些詭異。
不過,葉護衛對溫品言已經很熟,她只當墨惜顏和溫品言是關係好,所以,她沒將事情放在心上,但那個暗人,眉梢抑制不住地抖了抖。
忍不住瞄一眼二人「相互扶持」的動作,她怎麼都感覺有些怪異,似乎,只有女子才會拉著男子的手,怕男子跌倒,也只有男子相攜逛街時,才會手挽著手親密無間,兩個女子,當真是怪哉之極。她感覺,墨惜顏對溫品言,似乎有些關心過了頭,一個女子,又怎生會那般嬌弱,走個路都會摔跟頭,需要人這般仔細的照應?
四人快速來到馬車旁,正準備上車時,幾道黑影卻是急速朝幾人奔來。聽見身後的動靜,那暗人停下轉身,吼道:「葉護衛,你快送王爺她們走!我來攔住她們!」
墨惜顏回頭看一眼追來的眼神凶煞的幾人,又看了看那停下來打算以自己的血肉之軀阻擋拖延的暗人,眸底掠過一抹暗沉。
儘管心中知道結果,很是不忍,可她不敢有半分的拖延和遲疑,怕自己的半分緩慢,會讓那人的犧牲變成白費。
「走!」她說得決絕,拉著溫品言便上了車,而她們才剛上車,那些人便已經追了上來,打鬥聲接踵而至。
馬車跑了起來,隱有風聲呼嘯,她聽見後方一聲淒厲的嘶吼,隱約可辨是那人的聲音,心中一沉。
暗夜圍殺,動靜如此之大,但整個軍中沒有一個人出來,不可能所有的人都睡死了?想來,這些人都是收到命令了的,是打算裝作服了蒙汗藥什麼都不知道。
為了殺一個她,先是下藥,後是派人刺殺,這墨燃玉,當真是怕殺不死她啊,才會這般無所不用其極,連江湖人下三濫的手段都用上了。
而看這些人的身手和行動速度,顯然不是宮中侍衛,也不像一般的江湖殺手,倒像是暗中培養的死士。連死士都出動了,她是不是該說,墨燃玉當真是太看得起她了?竟然做了這麼周密的安排。
車外,駕車座上的葉可欣時不時回頭往後方張望幾眼,看那些追趕的人有否追來,好在要奔赴戰場的馬都是一等一的好馬,而馬車載了不過三個人,速度很快,那些在後面狂奔的殺手,雖然功夫深厚,但幾經打鬥,體力已消耗不少,再加上有那人的犧牲拖延,被甩開了一段距離,要跟上暫時是不可能的,她心中不由鬆了口氣。
馬車還在奔跑,眼看離尾隨在大部隊後的皇家護衛和暗人越來越近,在經過一片樹林中的過道時,一陣刺耳的刀劍廝殺聲卻在暗夜裡隨風飄了過來,躥進葉護衛的耳裡。她聽見,先是一愣,隨即趕緊收緊韁繩,將馬車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