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惜顏怔了怔,望著景墨孤寂的背影,心裡有些沉重。
她想要開口挽留,想要叫景墨回來,可她知道,她一旦開口,一旦挽留,她剛才說的那些話便白說了,景墨可能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又被她給擊滅,於是,她伸出去的手,遲緩地收了回來。
冷靜一下也好,冷靜了,才會發現她的不好,發現她早已不是原來的那個九公主,想著她的缺點,對她的喜歡,大概就會慢慢消失了吧……
墨惜顏想著,緩緩收回了目光,觸及那堆衣物,不禁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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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很好,風很暖,墨惜顏沐完浴,換了身得體的衣裳後,便急忙寫了封信,並著人叫來萬管家將信交給了他,讓他親自送到溫太醫的府邸。
想著宮裡正在裝病的祥貴君,想著女帝墨芊月此次召她回來的名頭,她心裡尋思了一下,當即叫人去備了馬車,與葉護衛一起奔赴皇宮。
街市一如往常的喧鬧繁華,皇宮,一如既往的威嚴寂靜,馬車進了宮後,直奔祥貴君所住的祥和宮。
這是墨惜顏第二次來祥和宮,祥和宮的景色,比她上次來時還要美,因為諸多種類的山茶花都開了,競相綻放著,姿態萬千。
只是,她今次沒有心思去仔細欣賞庭院裡的花,而是急匆匆奔赴祥貴君的寢宮。
一跨進寢宮的大門,撲鼻而來的是濃濃的藥味,墨惜顏不禁頓了頓。
遠遠瞧見床榻旁邊坐著的那個風華絕代的人,她雙眸微閃,疾步走了過去,躬身一揖。「惜顏見過鳳後。」
心裡則暗忖道:鳳後也在這裡,看來,父君裝病的事,鳳後也是知道的,這女帝,到底是得了什麼嚴重的病,居然要做到這樣周密。
鳳後本來正垂著頭看著本書,聽見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他還以為是在祥和宮裡伺候的人,便沒太在意,直到聽見墨惜顏的聲音,他不禁一愣,放下手中的書抬起頭來。
將墨惜顏上下打量了一眼,他微微一笑。「惜顏回來了,今兒個什麼時候到的?」
墨惜顏依舊低垂著頭,回道:「今日晌午時分進的城,回府用了膳,又整理了一下儀容這才趕進宮來。」
見床上原本正在裝睡的人睜開了眼,雙眸直直地看著墨惜顏,眸子裡透著擔憂和急切,鳳後笑了笑,雍容地站起身來。「回來了便好,你和你父君聊聊吧,我就先出去了。」
墨惜顏立即往旁邊一讓,道:「恭送鳳後。」
鳳後舉步離去,身姿翩然,待到他的腳步聲遠去,消失在寢殿之外,墨惜顏這才站直身形,視線轉向床榻上的人。
那人與她離開天竺之前相比,清瘦了些,臉上的神采有些暗淡,就像真的生了病,但那雙眸子,此刻卻是清亮無比。
這番神態,看上去倒像是真的病了,難怪能瞞過宮裡那麼多人。
墨惜顏心裡嘀咕著,在床榻邊上坐了下來,溫和地問:「父君近來可好?」
沒有外人在,鳳後那麼一出去,也算是為她把風,不會有人突然冒冒失失地闖進來,所以,墨惜顏連刻意在人前裝作擔憂祥貴君都不用了。
「好,我很好。」祥貴君應答著,坐了起來,墨惜顏體貼地在他身後墊上軟枕,好讓他坐得舒服些。
靠得近了,聞到祥貴君身上有股子藥味,和寢殿裡充斥的那股藥味相同,墨惜顏不禁蹙了蹙眉。「父君,你真的在服藥?」
唯有服藥,人的身上才會散發出藥的特殊芳香和苦澀味道,他不是在裝病嗎?怎麼會服藥?
就算要掩人耳目,不是直接先將藥倒在某個容器裡,最後再想辦法處理掉就好了嗎?
「如果不服藥,又豈能瞞得住這宮裡上上下下上千人?」祥貴君回道,「既然要裝病,自然要裝得像些,不能讓人瞧出了破綻。」
墨惜顏秀眉擰得緊了些,待重新坐下,她臉色不太好地說:「父君,我不否認你說的話很對,要萬無一失,不讓任何人瞧出破綻,服藥確實是最好的辦法,可你有沒有想過,這沒病吃藥,難道不會吃出病來麼?」
祥貴君笑了笑,他有些懷疑,墨惜顏大概是想錯了,或者說,是想漏了。「顏兒,我自然知道沒病吃藥會吃出問題,所以,我才讓自己染了風寒,然後讓太醫診治,對症下藥。
你是不是以為,就我這樣往床上一躺,說自己病了別人便會信?這宮裡那麼多太醫,那麼多耳目,沒有叫太醫診治,沒有藥每天往祥和宮裡送,我沒有當著外人的面真的將藥喝下,怎麼能騙得過所有人?」
墨惜顏先是怔了怔,待反應過來祥貴君說了什麼,她猛地一驚,倏然站起身來。「什麼?!父君你竟然……」
「噓!」墨惜顏驚呼的話還未說完,祥貴君便及時打斷了她。「顏兒,你小聲一些,即使有鳳後在外面把風,也要謹慎一些才好。」
墨惜顏僵硬地將張開的嘴合上,動作遲緩地在床邊坐了下來。
她確實將問題想得簡單了些,她以為,女帝病了,找信得過的太醫診斷後說她病得嚴重,甚至可能會某一天突然喪命,這才召她和墨燃玉急急回京。
而為了掩人耳目,這才讓祥貴君裝病,讓太醫隨便給他抓些治風寒的藥熬給他喝,但並不是真的要他喝,而是裝裝樣子,讓外面的人以為祥和宮每天都有湯藥送進送出,祥貴君確實是病了,且病得嚴重,而那藥,直接在祥和宮裡倒掉便成了。
卻不想,祥貴君為了坐實生病這一事實,竟然想辦法讓自己真的染了風寒,真的病倒。
待將腦海裡的信息消化完全,墨惜顏不禁蹙緊了秀眉。「父君,你是怎麼讓自己染上風寒的?」
該不會是浸泡冷水或者吹一夜冷風吧?
「我……就是讓自己泡了泡涼水……」祥貴君回答得有些小心,怕墨惜顏因為擔心他而暴跳如雷。
「……」墨惜顏無言接話,想了想,她又問:「你染風寒有一段時間了吧,這段時日,你是故意不讓自己的病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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