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護衛見墨惜顏已經留下了一個活口,想著無論要詢問什麼只要問那個刺客便可以了,其餘的人無需再留下,正當她們欲要下手解決那些人時,那些被制住的人忽然從懷裡掏出一粒藥塞進嘴裡,身體抽搐幾下後紛紛面色烏青地倒了下去。|
其中一人在服藥自盡前曾試圖對那個被青冥制伏的人狠下殺手,但被她附近的皇家護衛及時察覺並制止,見計劃失敗,她將從懷裡掏出的藥往嘴裡一塞,不過眨眼功夫便失了氣息。
幾個皇家護衛瞧著黑衣人的死相,各自上前親自確認那些刺客確實都已斷氣,心俱是沉了沉。
就算死也不洩露秘密?還對同伴痛下殺手?這些人真狠!
看來,想要治九公主於死地的人,根本就不想讓九公主抓住把柄,如此推測,大抵就是那幾位公主了。
受命前來相助的亦護衛等人見事情已經辦妥,在亦護衛發出一聲暗號後,通通迅速撤離,策馬而去。
駿馬狂奔時,亦護衛回頭看了看墨惜顏和秋海棠所在的方位,想著墨惜顏方才對秋海棠的在乎程度,再想著蘇顏歌對墨惜顏的在意程度,她在心裡琢磨著等下回去後該怎麼和蘇顏歌交待事情經過。
======
黑夜沉沉地壓了下來,距離襄陽城二十里地之外的荒野某處,一堆堆柴火燒得很旺,照亮了方圓十寸之地。
火架上騰騰地燒著熱水,那水翻滾著,裊裊熱氣迅速上竄,模糊了近處的視野。
荒野空曠,空氣比別處都來得浩瀚大氣,但在某座帳篷內,氣氛卻是十分緊張。
待那些進進出出的人將東西備好,待一切無關緊要的閒雜人等退出去,墨惜顏緊緊地抓著秋海棠的手,在他耳邊道:「秋海棠,你要記住,就算等下你覺得自己掉進了黑洞裡,也不要害怕,你一定要順著聲音的方向,有光亮的方向跑,這樣,你就不會睡過去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的。」
「嗯。」秋海棠低低地應著,他聽得迷迷糊糊,不知道墨惜顏所說的黑洞是什麼,但他相信,她會在他身邊一直陪著他,所以他不害怕。
墨惜顏抿了抿唇,轉首看向一邊的溫輕言。「都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的話,就拔箭吧,他的傷不能再拖了。」
溫輕言點點頭,左手拿著擦了很多止血藥粉的紗布走向榻邊,心房沉沉地鼓動著。|
在榻邊坐下,瞧著秋海棠蒼白的臉,失了血色的唇,以及那已經有些迷糊的神色,想著他是為了救墨惜顏而擋下了這支幾乎要了他性命的箭,她覺得自己的頭暈得厲害。
她忍不住想,倘若換做是她,她也許沒有那樣的勇氣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做出那般驚天動地的舉動。
她不曾為人拔過箭,更不曾為人拔過靠近心脈的箭,如果她此番失手,那她奪走的,極有可能是墨惜顏最為在乎的人,可能會讓墨惜顏痛不欲生,她心裡便更亂,手舉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動。
墨惜顏等了半晌沒能等到溫輕言的動手,不禁側首看她,見溫輕言神情有些恍惚,她擰了擰眉。「溫姑娘?」
雙眸一閃,溫輕言陡然回神,知道秋海棠的傷不能再拖,多拖一刻便多一分的危險,她凝視著秋海棠的傷口,手緩緩地靠了過去。
左手捂著傷口周圍,右手握緊羽箭的箭柄,她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然後眸色一凝,一鼓作氣將箭給拔了出來。
箭頭被拔出的那一剎那,血水如噴泉裡的水般噴湧而出,濺了溫輕言和墨惜顏兩人一臉。
溫輕言眸色一震,左手快速用力按住秋海棠的傷口,但那塊沾了止血藥的紗布,很快便被染透,她的心緊張地提了起來。
鋪天蓋地的疼痛席捲而來,將秋海棠瞬間淹沒,他提一口氣,但覺呼吸困難,雙眸一瞪,便暈了過去。
臉上的液體剎那溫暖過後便是驚心的涼,墨惜顏見秋海棠暈了過去,秀眉緊緊地皺在了一起。「快,他暈過去了。」
左手用力按著秋海棠的傷口,右手一探搭在他的腕脈處,片刻安靜,溫輕言驀地抬起頭來,神色凝沉。「公主,快拿提神的參片給秋侍君含著。」
墨惜顏聞言立即起身去拿方才便準備在一邊的參片塞進秋海棠的嘴裡。
「快拿另一塊紗布來,再把止血藥也拿來。」
墨惜顏又立即去拿剛才便備好的抹了止血藥的紗布,還有一罐子止血藥。
溫輕言挪開左手,右手裡的止血紗布立即覆住秋海棠的傷口,待將左手裡已經被血浸透的紗布扔進旁邊的盆裡,她又立即用左手替換右手。
左手輕輕地挪開傷口一些,她右手抓起一把止血藥粉便簌簌地圍著傷口往下灑,在傷口附近灑了厚厚的一層。
她灑藥的動作很快,藥粉灑得也很均勻,上好的止血藥漸漸起了作用,傷口的血滲得沒方纔那麼凶了。
再度探上秋海棠的腕脈,她細細一診,雙眉一凝,雙唇緊抿成了一條線。
墨惜顏一直抓著秋海棠的一隻手,緊緊地盯著他的臉,手指時不時便會不受控制地伸到他的鼻下去試探他的氣息,唯恐不知不覺間便失去了他。
每每確定秋海棠還有呼吸,她都會不自覺鬆一口氣,回頭間,瞥見溫輕言不甚輕鬆的神色,她胸口一緊,蹙眉問:「怎麼樣?他……不會有事吧?」
溫輕言側眸迎上墨惜顏的凝視,神色嚴峻。「公主,血是止住了,可……秋侍君最後能不能醒來,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聽天由命?
聽天由命?!
片刻的沉寂過後,墨惜顏好似沉睡的雄獅突然被驚醒一般,猛然伸出她的利爪拽住溫輕言的衣襟便將她拉到了近前,「你說什麼?!什麼叫聽天由命?你不是醫術精深,什麼病都能治嗎?為什麼偏偏治不好他的箭傷?!」
她神情凜冽幾近暴走,近乎咆哮的語聲穿過帳篷炸開在沉沉的夜色裡,似平地裡一聲驚雷,讓外面的人聽得心都抖了抖。
原來,九公主不是一味的溫順,真戳到了她的脊樑,她會發瘋。
眾人屏住呼吸,凝神靜氣雙耳直豎聆聽著燈火大亮的那頂帳篷裡的動靜,都準備著萬一這位九公主突然發狂,她們好衝進去將溫大夫從九公主的手裡及時救下,以免這位九公主一時氣極誤手傷人,事後又來責備自己。
那雙月眸裡的光幽深而黑亮,像極了叢林裡凶殘至極,準備獵殺獵物的狼,眸裡綻放著凶狠的幽光,溫輕言睇著那光,雙眸顫了顫。
垂眸瞧了瞧抓著她衣襟的手,瞧著那泛白的指骨,她抿了抿唇,神色黯然道:「對不起,我……」
「對不起?」墨惜顏秀眉一挑,「你不要和我說對不起!該用什麼藥,你通通拿來給他用便是,不要捨不得那些珍貴藥材!」
溫輕言喉嚨一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不是她不用那些藥,而是那些藥此刻根本無用。
抬起頭來看著墨惜顏,她緩緩道:「公主,眼下只能看秋侍君自己的意志力,草民無能為力。他若能挺過今晚,此後好好調理定然能夠痊癒,但若挺不過……」
「挺不過什麼?」墨惜顏逼問,「我要的是他一定能挺過來!你馬車上不是還有些藥嗎?那些藥對他的傷有沒有用?有用你便拿來!」
「公主!」溫輕言突然拔高音調,喝止了墨惜顏的「咄咄逼人」,待墨惜顏愣住,她神色放軟,道:「那些藥若是有用,我一開始便用了。」
「你為何不信我呢?你覺得我會眼睜睜看著秋侍君受傷而不救他嗎?」盯著墨惜顏的眸子看了一會兒,她又說道,神色中有哀戚之色在浮動。
「不是我不想救他,而是我真的無能為力,如果我現在有『珍香』,我一定會立即拿來給他用,只可惜我沒有。」
墨惜顏思維有些混沌,不明白溫輕言為何會流露出那種近乎悲傷的神情,也不知她為何要說那些聽起來會有歧義的話語,但她清楚地聽到了「珍香」二字。
珍香……
珍香是什麼?
她有瞬間的短路,待想明白溫輕言所說的「珍香」極有可能就是她現在有的那個「珍香」、「六雪藍」時,她幾近絕望的眸中突然便燃起了希望之火。
她猛地站起身來,腦袋因為在地上蹲得久了而有些眩暈。「你……你好好照看著他,我去去就來。」
她說完,顧不得頭暈跑出了帳篷,在一群護衛詫異的眼神中直奔那輛被箭雨射得破破爛爛,已經可以報廢的馬車。
「彭彭!」
「嗑!」
「侉!」
在一陣可以稱之為翻江倒海的翻箱倒櫃之後,她從車底板上爬了起來,跪著道:「終於找到了,幸好沒被弄壞。」
她欣喜著,在眾人驚愕的目光裡下了馬車又急忙奔回帳篷。
晚間的荒郊野外風總是很大,她衣衫凌亂頭髮亂如鳥窩,在風中顫啊顫晃啊晃的,有些像得了失心瘋的人。
眾人瞧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迤邐飛起,又裊裊落下的帳篷門簾後,動作遲緩地收回了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