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的風呼呼的大.雨也越下越大了.
懷中的人安靜得一如沉睡的嬰孩.連呼吸聲都是那樣輕弱.佟念安整顆心都揪起.她很不喜歡這樣的慕靖西.她寧願看到他趾高氣揚的樣子.就算是那張無恥得想要讓她打他的臉.也好過此刻這樣的他.
「慕靖西.你給我起來.」她哭了.說不清為什麼要哭.
天很黑.她變得好無助.
就像是那一天.媽媽死了.哥哥背送去監獄時的感覺一樣.她的世界再也不可能有黎明.
「咳……」
尚在昏迷中的人忽而發出微微一聲咳嗽.
佟念安猛地回神.她顫聲叫他：「慕靖西.慕靖西.」
他終於醒來.耳邊聽到一陣「嗡嗡」聲.渾身都沒有力氣.他試了好幾次也無法睜開眼睛.可是很好.她還在他身邊.總算沒有丟下他獨自去逃命.
他張了口.細如蚊聲：「敢丟下小爺.小爺……」
「我知道.做鬼也不放過我.」她有些憤恨地接過他的話.心裡卻有那麼一絲高興.「所以你放心.我不會給你那樣的機會.」
機會.她竟然在他面前說機會.
哼.
他在心裡又桀驁起來.
他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佟念安抱著他的手臂又緊了些.兩個人都已經渾身濕透.佟念安的身體也已經冰冷.
「慕靖西.喂.慕靖西不要睡著.和我說話.慕靖西.」佟念安整個人都打著顫.卻更怕慕靖西撐不下去.
「不想說話.」他勉力說出幾個字都彷彿是要用盡渾身的力氣.
佟念安急得快哭了.又突然想起尹兼墨還在找他們.她忙抓起了一側的手機.可是該死的.手機進水了.居然打不開了.
怎麼辦.現在到底應該怎麼辦.
她俯身使勁力氣想將慕靖西扶起來.他的身體好沉.她拉不動.
「慕靖西.起來.你給我起來.」佟念安終於忍不住哽咽得哭出聲來.
他的眉心微擰.心下早已做了最壞打算.此刻竟還能笑得出來.修長的手指勾住她的手：「求我.」
要是擱在以前.她一定會很生氣.可是此刻.她卻一點也氣不起來：「求求你起來好不好.」
她分明是知道的.他根本沒有力氣站起來.哪怕她求他.他也不可能撐得住.可她偏偏要求他.那就像是自己給自己的一點渺小的希望.希望奇跡可以發生.
他果真又笑了笑.輕輕說：「那就吻我.」
佟念安怔住了.慕靖西果然是慕靖西.什麼時候都不忘他的本性.
她吻.
被他這樣也不是第一次了.威逼利誘.外加要挾.每一次他都能得逞.佟念安心裡很不爽.可是這一次.她卻心甘情願.
瓢潑大雨裡.兩具消瘦的身影交織在一起.她低頭親吻著他的唇.她以前也吻過他.卻從沒有哪一次會這樣溫柔繾綣.他起初還能回應著吻她.漸漸地他不再動了.身體也瞬息綿軟下去.
「慕靖西.」
佟念安用盡力氣喊他的名字.
尹兼墨和於慶已經到了現場.他們在上面草叢裡找到慕靖西的手機.但是卻沒找到人.打佟念安手機卻被告知已經關機.正在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一聲淒厲的「慕靖西」劃破長空.
兩人對視一眼.慌忙聞聲找去.
雨仍是下著.佟念安抱著不省人事的慕靖西大哭起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聲音自上頭傳下來.
「靖西.佟小姐.」
是尹兼墨的聲音.
佟念安忙抬頭呼叫：「在這裡.我們在這裡.」
有人直接跳了下來.幾個翻身利落地站穩身體.還沒等佟念安回神.於慶已經衝上前.將慕靖西扶起來.他叫了他幾聲也沒聽見他應.於慶整張臉鐵青得厲害.二話不說就將慕靖西背起.
再次狼狽地回到上面.尹兼墨拿著手電迎上來：「怎麼樣.」
於慶的聲音冷得聽不出味道：「去醫院.快.」
佟念安強忍住腳踝的痛.一拐一拐跟在他們後面.
雖是雨天.可她彷彿依然清晰地看見蜿蜒一路的血跡……
車內沒有急救措施.於慶只能脫了自己的外套按住慕靖西的傷口.尹兼墨將自己的外套遞給佟念安.她還來不及說聲「謝謝」.見他又回頭.直接撥了電話出去：「楠姐.靖西出事了.我們現在去醫院.你馬上準備手術.」
沒有過多的言語.他掛了電話猛踩油門.夜幕中.車子如離弦的箭.飛速行駛在空曠的大道上.
於慶一臉鐵青地回頭看著佟念安：「誰開的槍.」
佟念安慌張地搖頭.於慶憤憤地咒罵一聲.
佟念安動了動唇.卻發現什麼都說不出來.
車子到了醫院門口.佟念安縮在角落裡.看見醫生和護士進進出出.她看著慕靖西被推進手術室.看到所有人臉上的驚慌……
再沒有人會顧及到她.她緩緩走出醫院.外面的雨已經小了下去.她呆呆地站在廊下.耳邊卻是想起慕靖西渾身浴血的樣子.想起他的話：「你要敢把小爺丟在這裡.小爺做鬼都不放過你.」
她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一扎.下一秒.她什麼也不顧.轉身都衝進醫院去.
手術室的燈還亮著.尹兼墨坐在長椅上.於慶一臉頹廢倚在牆壁上.
莫老爺子和慕家的人也來了.
「怎麼會這樣.誰那麼狠心要對靖西下手.」老爺子的話裡帶著怒.卻仍是壓不住那深深的擔憂.
慕靖北的眼睛紅紅的.看見尹兼墨也在.他忙跑上前去問情況.
慕靖東扶了老爺子在長椅上坐下.安慰著說：「靖西會沒事的.老爺子.你別太擔心.」
莫老爺子的臉上再沒有先前的威嚴.儘是悲傷：「三年前我就差點失去了他.為什麼這種日子還要再來一次.」
慕靖東垂下眼瞼：「三年前他挺過來了.這一次一樣也能挺過來.」
「要是讓我查出是誰下的手.我一定要把他碎屍萬段.」老爺子渾濁的眼睛裡驟然迸發出一抹銳利的光.這是他最喜歡的一個外孫.也是最像他的一個.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做出傷害他的事.
佟念安忍不住往牆角縮了縮.三年前……三年前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