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倏地一暗,冤魂們,木桌還有屋子都突兀的不見了,頭頂不是白色的牆壁,是飛鳳盤龍,丹頂金藻的宮殿之頂。
殿頂是十二金釵姿態騰舞攢擁江山之珠,睥睨下望,凌雲般的神姿。
她心中轟然一響,一時竟至怔住。
這裡似乎是皇宮的宮殿?是朱雀國麼?她年幼就入宮,走過那裡大大小小的宮殿,沒有一個殿頂是這般的,她可以非常肯定。
翠屏金案,錦氈玉榻,榻後重重錦繡沉落如夢,水晶串成的珠簾在午後的陽光下閃爍著瑩瑩光華,清風拂過,碰撞的聲音細碎,旋動光華灼灼,有如流螢般閃爍不定,紫色玉鼎龍腦香暗香隱隱,氤氳如夢,侍女懶懶的撥弄著裡面的香塊,打了個呵欠。
她觸到了那珠子明潤,嗅到那香氣幽沉,一色晃動的珠光裡她神色怔怔,欲待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卻見殿口光線一暗,有人緩步進來。
侍女立刻一改先前的懶散,視線穿過元無華的身體,立刻恭敬的迎上去。
「拜見皇儲殿下。」
聞言,她霍然轉身。
殿門處是小小的身子,大約十歲左右的模樣,背光而立,髮絲被挽成莊重的髮髻,帶著鳳凰銜珠的髮飾,身上是屬於一國儲君才有的明黃衣衫,她挺直了身體,看上去還有幾分纖弱,廣袖華服下是深深的貴氣,無法觸犯的威嚴。
「起來吧。」稚嫩的嗓音響起,小小的身子緩緩踏入殿中,元無華這才看清了她的容顏,面前彷彿有雷霆閃過,令她站立不穩。
她……這模樣……竟是她還是風清寒之時,少時的容顏,一模一樣,沒有絲毫的改變。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永遠是肆意灑脫的,從不曾有如此皇室威嚴,貴氣十足。
皇儲?女子皇儲?莫非她是玄武國的皇儲?不對,皇儲不該是慕嵐歌麼?怎麼會是這個與她長得一樣的孩子?
她看到身著儲君華服的孩子慢慢靠近,但在下一刻渾身一冷,內心深處如炸開千萬霹靂,震撼得幾欲失聲。
「不,怎麼會?怎麼會?」她喃喃自語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孩子耳垂上有顆紅痣,而她當年耳垂上也有一顆紅痣,地方絕沒有錯,還有她的眼神,她的姿態,和自己沒有區別,雖說氣質天差地別,可眸中依舊能看出凜冽的鋒芒,一如過去的她,無論是肆意瀟灑還是貴氣天成,那一絲絲的清冽是無法改變的,甚至現在的她,依舊有著這樣的神情,這是刻入骨子裡的,再也無法改變的。
她是皇儲?玄武國的皇儲?這是……什麼?裡面究竟埋藏了什麼秘密?慕嵐歌又是怎麼回事?
沒等她反應過來,場景又是一變,仍然是這座宮殿,水晶珠簾仍舊在清風中搖晃著,一室的光華,明潤閃爍,小小的身子站在珠簾後,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幕。
「殿下,鳳後已經伏誅,女皇陛下有令,您被剝奪皇儲資格,廢為庶民,一輩子不得踏入宮廷!」
趾高氣昂的女子,一改往日的阿諛奉承,站在一邊的自己卻能看到那孩子的冷笑,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她清脆的聲音傳入耳中:「父後伏誅?好一個伏誅,母皇如此深愛父後,還能下此毒手,告訴她!她把我廢為庶民,我亦是不屑這樣的母親,我要帶走父後的屍體,他不適合呆在這個宮中,他這輩子都該是展翅高翔的!」
因為深愛那個女人,所以放棄自己的力量,留在宮中和一幫子人爭寵,身份尊貴又如何?還不是那個女人一句話,就被送入黃泉?密謀造反?她真是想大笑!那樣愛著母皇,處處把母皇放在心頭的男人,會想要造反?
她等著,等著那個女人後悔!
「殿下,照理說前鳳後做下謀逆大事,是合該丟到亂葬崗的,不過陛下心慈,已經下令將鳳後葬入皇陵了,算是給他的恩典。」
「哈哈!這個女人夠虛偽的!她那麼愛著父後,卻能為了自己的權勢親手殺死愛人,還希望父後以後能在皇陵陪著她?呸!我倒是要看看她死後下黃泉怎麼有臉見我父後!」
小小的身子一步步踏出珠簾,清雅的面容還殘留著些許稚嫩,她才十一歲,然而隱約間能見到未來的睥睨天下。
「殿下,劉貴君說了,您留著一日就是二皇女的威脅,就不要怪小人了,以後會多多給您燒紙錢的。」
沒錯,女皇陛下只下令將太子貶為庶人,沒有說過要殺她,但是呢,宮中的貴人們是不能容忍的,前太女不能活在世上,若是有朝一日女皇再想起鳳後,發現他的無辜,太女還會是太女,他們的女兒又如何有機會?
「後宮之中,冤魂無數,樹倒猴孫散,這道理當真是說的很對,不過也得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火團從她手中燃起,被她揮了過去,侍衛們發出慘叫聲,她奔出宮殿,明黃華服在陽光下折射出燦爛的顏色,父後!她要帶走父後!
豈料下一秒手刀打在她脖頸後,小小的身子悄然無聲的軟倒在地。
元無華也跟著她出去了,速度微微有些慢,只來得及看到她倒地的情景,只是再見到那兩人後,驀地一驚,他們居然是……
正是母親和父親,他們將她抱在懷裡,對視一眼,離開了宮殿,遠處還傳來侍衛們的呼喊聲。
元無華緩緩伸出手,轟然一聲,心底有什麼蠕動著蹣跚欲出,口中的話語衝了出來:「原來如此,我不是風清寒,也不是元無華,我是……玄武國太女慕如歌!我的父後出身於玄武國的第一世家,我剛剛出生就擁有太子的頭銜,十一歲之前我是高貴的太女,十一歲之後我是青冥宗旁系的風清寒,那些曾經陷害父後的人,還好好的活著呢!」
眼前滑過一張張臉龐,她冷冷一笑,看來她又有了敵人,除了青冥宗之外,還有他們!害死了她的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