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善真此刻顧慮不到這殺氣到底是何人所放?他今日前來的目的就是做錦上天花的順水人情來的。
最好是既能讓白莫愁領自己一個大大的人情,又能將蕭炎、曾山等人欺負得灰頭土臉。
而現在看來,這兩個目的已經完全達到。
看著蕭炎萎靡不振、程野倒地不起的淒慘模樣,康善真心中無比舒暢,多日積壓在胸口的惡氣,全部消散。
忽然,蕭炎身邊一個『獨眼龍』、飛身擋在了程野面前,瞪著一隻陰冷的眼睛,與康善真搖搖對視。
從他高高鼓起的太陽穴,還有眸子中隱寒的陰冷,也能知道他是超一流的好手。
程野渾身疼痛,不依不饒的指著康善真,對獨眼龍命令道:「給我殺了他,給我報仇,給我報仇……」
那獨眼龍並沒有按照程野的命令去行事,伸手將程野攙扶起來,摸了摸他的根骨,才發現程野骨頭並未受傷,只是皮肉受了一點點的傷痛,鮮血湧出一大片,看起來十分的駭人。
獨眼龍向康善真低聲道:「多謝康指揮使手下留情。」聲如金鐵交擊,十分刺耳。
程野五官扭曲,大罵道:「還要謝他?我都被打成這個淒慘樣子……」
獨眼龍哀其不爭,無奈道:「你能完好無損的在這裡站著,還能有力氣罵人,難道不該謝謝康指揮使手下留情嗎?」
蕭炎也急忙趕過來,對程野道:「你給我住口,怎麼敢當眾辱罵指揮使大人?腦中還有尊卑嗎?」
他急忙將程野拉到一邊,低聲道:「康老頭要發瘋了,你還看不出眉眼高低嗎?好漢不吃眼前虧啊,咱們以後有的是手段整他……」
程野無奈,只好把這口惡氣咽進肚子裡,咬牙切齒、恨恨道:「好!我這幾天,就給康善真一點顏色看看。」
康善真知道分寸,並沒有將程野徹底打殘。
並不是康善真不想那麼做,只是做得太過分,會在眾多才子面前落下欺負人的口實。
康善真素來珍惜羽毛,自然不會作出折損威望的蠢事。
聽著程野肆意謾罵,康善真絲毫不以為意,眼眸中含著不屑,望著跳樑小丑一般的程野,冷笑道:「我剛才就已經說過,我是來替石越為李閒魚安全出行保駕護航的!」
「剛才沒有將你打成殘廢,已經是看在蕭丞相的面子上,對你網開一面了,你別不知道好歹!」
程野胸中憋著一口惡氣,卻又不敢出聲反駁,只是咬牙切齒、看著自己血粼粼的傷口怔怔發呆。
康善真笑望著蕭炎及蕭炎身後那幾十名心腹,凜然生威道:「我最後一次重申,任何敢於束縛李閒魚自由的惡人,本指揮使都會以擾亂治安的罪名,將其抓進黑獄,一視同仁、絕不容情!」
他轉身叫道:「黑衣衛千戶田焚、何在?」
「末將在!」田焚陰冷卓絕的身影出現在了康善真的面前,眸子中的寒意,讓人望而卻步。
康善真鏗鏘有力,一字一頓道:「花魁李閒魚由你親自護送左右,誰敢阻攔,不必留情,就地格殺!」
「末將遵命!」
田焚接到命令,眸子中的寒意更勝,他將轎子召喚過來,便站在一旁、恭請李閒魚上轎。
李閒魚再次回眸,看著明月樓那金光閃閃的招牌,心中也知道,從踏出明月樓大門的那一刻起,她再也不是什麼天下第一花魁了,極有可能會從此過上夫唱婦隨的幸福生活!
她眼眸中藏著晶瑩如玉的淚光,拉著孤獨滅絕的玉臂,上了轎子。
程野看著李閒魚上了轎子,心中又急又恨,情不自禁跑上前去阻止。
但抬眼看到田焚陰沉著臉,像一尊殺神一般立在轎子旁,子母雙刃刀已經出鞘,在陽光的照耀下發散出冷幽的光芒,一剎那間,程野便從暴怒中清醒過來,立下了腳步,訕訕的杵在那裡,再也不敢衝上前去阻攔李閒魚的轎子。
程野素知田焚刻薄寡恩,陰狠果決、做事不留餘地,心中怕田焚尤勝於康善真——他甚至百分百的肯定,若剛才對自己出手的是田焚這廝,恐怕自己即便不死,也筋斷股折了。
技不如人,夫復何言?
田焚刀已出鞘,冷笑看著程野,只要他膽敢冒失的衝上來,必然要血濺五步,給他個痛快。
看著程野果然不敢衝上來,田焚心中倒有些遺憾,揮了揮手,朗聲道:「起嬌!」
轎夫們扛起轎子,想到轎子中坐著京都第一花魁,走起路來,都顯得頗有豪情。
能有幸扛著李閒魚走一遭,也是他們職業生涯中可以炫耀的資本。
前有一對對的黑衣衛在前方開路,加上田焚守在隊伍後方,李閒魚的轎子順順利利的離開明月樓,直奔東郊桃花林而去。
而在轎子後面,則浩浩蕩蕩的跟著數千才子,每個人的臉上都綻放著喜悅之色,似乎對李閒魚能順利離開明月樓而沾沾自喜,也對即將要趕去的桃花林充滿了嚮往之色。
蕭炎、程野,就傻愣楞的杵在那裡,看著李閒魚的轎子消失在眼前,看著長龍一般的才子身影逐漸離明月樓遠去,而留給自己的只是一座空落落的、沒有一個人影的、貴氣逼人的明月樓!
程野心中湧上一股莫名的悲愴。
他能猜得出來,因為李閒魚的離去,加上這次詩會風波,明月樓將再也不復往日榮光,也無法作為籠絡才子書生的銷金窟。
用不了多久,明月樓這三個字,或許就會永久的消失在繁華的長河之中。
看著耗盡心思,裝點得貴氣逼人、金光閃閃的明月樓,程野痛苦得幾乎發瘋,他突然瘋跑著,輪起棒子,將貴重瓷器、漢白玉的桌椅、重金打造的楹聯全部砸爛。
砰砰砰……
直到把明月樓中的貴重物品砸個稀巴爛,程野方才頹然的坐在地上,不住的喘著粗氣。
曾山、曾通、蕭炎、孟辰四人走過來。
孟辰安慰程野道:「所有的陰謀都是石越那廝搞出來的,程公子不必過於憤怒,只要曾公子能在詩會上擊敗石越,不僅可以出了這口惡氣,局面也能再次扳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