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是快樂的時候,恍然回頭也許就是數年的時間過去了,一點兒都不會覺得時間漫長。人生若是痛苦的時候,一秒鐘也像是緩慢的鐘擺,遲遲不肯到位落下,度日如年也不足以形容它的漫長。
在我和帕泰爾對視的那一秒鐘,我開始深刻的認同這句話,因為這一秒對於我來說實在太痛苦。
這麼多年以來,我經歷過無數的事情,看過無數雙的眼睛,體會過無數從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情緒,就比如李鳳仙絕望而瘋狂的眼神,餓鬼殘忍而狡猾的眼神,老村長充滿恨意的眼神,惡魔蟲帶著高貴優越感冰冷的眼神,點點帶著殘酷天真,卻又封滿了怨恨在其中的眼神但我從來沒有過和帕泰爾的眼睛對視,感受它眼神時的那種難受。
那是一種殘酷,一種真正冰冷的,不能被說服的殘酷眼神,只是一眼,就讓人感覺到在它的背後無數人在咆哮,屍山血海堆積的血腥最難過的,是那種真正的不能被說服,不能被感化的感覺,就像柔弱的手觸碰冰冷的岩石,想要打破它找到一個出口,才發現那是一件多麼絕望的事情。
對,帕泰爾的眼神,是給人深刻的絕望而因為肌肉的萎縮,它的眼睛實際上已經不成型了,黃黃的眼球,黑色的眼仁更加清晰的突出了這種意味,讓人瞬間就感受到了地獄。
這就是真正殭屍的眼神嗎?怪不得師父說過一句,曾有道人殺殭屍數十,卻聽從師門祖訓,絕不和殭屍的眼睛對視,越高級的越是避諱當時我還小,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麼?
師父則回答我,殭屍一般不睜眼,能睜眼的殭屍都很厲害,眼神會瓦解人的意志,當一個殺殭屍的道士因為它的眼神而感覺到害怕時,還怎麼和殭屍鬥?
是的,殘酷的讓人害怕,那一秒鐘我腦中的思緒萬千,可偏偏卻陷入了一種恐懼的呆滯。
沒有任何的對話,在這種絕對的安靜中,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逮著我的衣領,一把把我從棺材邊扯開了去,因為著急的緣故,力道控制的不是很好,以至於我重重的摔落在岩石上,疼痛從身體傳來,卻讓我真實的感覺到了一種活著的意味,第一次覺得疼痛是一件好事。
剛才帕泰爾的殘酷,讓我看見了真實的死亡。
可我還沒來得及喘氣,已經走過來的強尼大爺就掰著我的頭,讓我看向了棺材,在那一刻,我看見帕泰爾的一雙手已經伸出了棺材!在光線的折射下,那一雙乾枯的,帶著鋒利的指甲的爪子讓人驚心動魄,寬大的袖子因為手臂的上舉而褪了下去,露出了同樣是暗紅色的手臂,因為肌肉的萎縮,青筋畢露,糾纏著,就像一顆生長在死亡之地的怪異老樹
難道起屍?我原本因為那一秒的對視,就已經密佈了冷汗的身體,不由得再出了一層冷汗,衣服瞬間就變得潮濕,黏黏膩膩的粘在了身上。
「為什麼那麼不小心?為什麼要擅自去碰它?我給你的那一包糯米呢?」強尼大爺彷彿是很生氣,幾乎是在我耳邊咆哮。
而我有些呆呆的看著帕泰爾伸出的手臂,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對強尼大爺的問題怎麼回答?最幸運的是,帕泰爾的屍體只是伸出了手臂,卻不是真正的起屍,它還沒有坐起來。
強尼大爺在我耳邊歎息了一聲,忽然說到:「你一定看見了它的眼睛,它在你的內心種下了一顆恐懼的種子當年很多高深修為的人也中了這一招,當心中恐懼的種子生根發芽時,他們連對帕泰爾出手的勇氣都沒有,就已經深深的陷入了畏懼。但幸好有我在!」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強尼大爺沒有對我解釋,而是一把拉過我,低聲的對我說到:「看著我的眼睛。」
為什麼要看強尼大爺的眼睛,但出於信任,我還是立刻照做了和強尼大爺相處了幾個月,其實他的眼睛甚至於眼神我都早已熟悉,那是一雙寫滿了滄桑了,壓抑了些許痛苦,卻又充滿了歲月沉澱下來的平靜與溫和的矛盾眼睛,但此時我再看它時,卻又發現了一種新的『東西』存在於其中。
我很難說清楚那是什麼,只是感覺到一種堅韌的意志,甚至能讀懂那是一種必須要壓制帕泰爾,消滅它的心情,在慢慢瓦解我心中的恐懼,感覺有一個人如此的堅定毫不畏懼,我也就不是那麼怕了。
這樣的對視進行了將近了一分鐘,我終於常長舒了一口氣,帕泰爾剛才給我帶來的恐懼已經在我心裡消除了痕跡,我很疑惑,強尼大爺的眼睛怎麼會有這種力量?
強尼大爺沒有回答我,而是站起身來,揀起了我剛才放在棺材一邊的雪茄塞進了我的嘴裡,這才對我說到:「這並不是我的力量,而是因為帕泰爾曾經是我的神衛,那傳承了很多年的神衛術法是不可逆轉的逆天術法,一人一顆種子埋在我和帕泰爾的靈魂深處,就算是神仙也沒有辦法化解,我對帕泰爾有天生的壓制!但很多時候也僅此而已,因為它越來越強大,要引爆那顆種子,是越來越不可以做到。」
很多時候?我有些疑惑,強尼大爺的話並沒有說死,那麼言下之意就是特殊的時候,他還是可以做到的,莫非強尼大爺的所說的最後也是最強的一擊就是這個?
我心中忽然隱隱的不安,連同之前有一次和帕泰爾決鬥時的那種不安一同被勾起,這是兩種不同的不安,一起糾結在我心底,可是我甚至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雪茄的煙霧帶著麻痺的作用,稍微讓我恢復了一些,本著對自己靈覺的相信,我站起對強尼大爺說到:「強尼大爺,我不希望你做任何對你自己不利的事情,殭屍總是有辦法消滅的,更何況它還被我師祖封印著」
強尼大爺此刻卻已經在解著扣子,脫去了他的上衣,這時我才發現強尼大爺的胸口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畫了一個類似於道家符文,但又不完全相同的圖案,因為所有符文的線條,文字組合起來又像是一個圖騰,而從線條的走向來看,全部指向強尼大爺的心臟。
面對我有些緊張的樣子,強尼大爺忽然笑了,他說到:「我絕對不會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情。」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儘管心中還是不安,但我出於對強尼大爺的信任,沒有再開口了!我更願意相信這個不安,應該是什麼別的事情,至少我沒有從中體會到生死危機,並且我也明白,每一次我只能體會到不安,但要發生的事情我始終是無法阻止的,就好像我的靈覺給我危險的預警,但危險始終會發生。
「好點兒了嗎?」強尼大爺此刻把上衣已經放在了一旁,那朵紅色的小花已經略微有些枯萎,此刻就被鄭重的擺在了上衣之上。
「我想我可以重新面對帕泰爾了。」強尼大爺對帕泰爾壓制的眼神,的確是非常的有用。
「其實也是我的錯,想事情想的入神,忘記了提醒你要先用那血色的糯米封住帕泰爾的口鼻眼耳,才能放心的觸碰它。至少那個可以阻止它睜眼!或者做出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剛才如果不是我回過神來,你會被帕泰爾的爪子抓中的。」提起這件事情,強尼大爺的語氣中依然有著懊惱,儘管我沒有出事。
「我只是想找到封印在哪兒?」我低聲的,有些愧疚的說到。
「唔不必這樣,我只是太擔心你出事了!你有著和李異常接近的命格,換個角度來說,你是李對某些事情的希望,就比如崑崙遺禍。我肯定不能接受你出事的至於封印它在帕泰爾的胸口之處。」說到這裡,強尼大爺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換了一種異常鄭重的表情對我說到:「承一,我馬上就要進行一個術法的準備,已經不能幫到你了。接下來的情況,就必須你自己完全的應付了懂嗎?我的幫助只是告訴你,用血色的糯米封住它,也只能僅此而已。」
「嗯。」我的神色也變得鄭重。
「只有封印解開之後,我才能感應到帕泰爾的那顆種子,對它發出我最後的一擊!那一瞬間」強尼大爺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
此時,那根細細的雪茄煙已經快燃燒到了盡頭,我扔下了煙蒂,然後對強尼大爺說到:「好吧,就都交給我吧。」綠葉飛鴻同學自製的道士手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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