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在陸不棄意識彌留的時候,那死在紅旗車中的男子的臉再次浮現,讓陸不棄心頭猛然一凜:「不……我不是一個沒有爸爸媽媽要的野孩子!」
也就在陸不棄猛然意識到這個問題時,陸不棄感覺水都分流了出來,他那小小的腳丫,穩穩地踩著河底,然後一步一步走到了河邊,爬上了防護帶。
有些力竭虛脫般的感覺,躺在草地上,陸不棄心頭疑惑重重。
出車禍的是他前世的父母?
那她們怎麼會出車禍,司機呢?
陸不棄突然感覺好累,好累,那似乎是一種大腦沒發育好,並不夠用的感覺。
不過再不夠用,陸不棄那屠者的閱歷還是影響到了這一刻還只是小陸棄的判斷,他的父母的車禍有很多疑點。
可是疲累感,直覺讓陸不棄的神識陷入了沉睡。
一種刺骨的疼痛,讓陸不棄驚醒。
同時,一種無助地虛弱感,侵蝕著他的意志。
刀芒翻飛,陸不棄在飛退,他的身前,一個矮個子黑衣老者正步步緊逼,表情猙獰的他,手中一柄刃不沾血的太刀掠起一片片噴薄的刀芒朝陸不棄罩。
陸不棄腳下踉蹌,空有內勁而不敢用。
因為他中了裂神散,一種專門對付化勁宗師的一種毒藥,陸不棄一旦動用內勁,毒性就會通過他的經脈迅速傳遍他全身。
傷口一道一道的增加,甚至陸不棄能很清晰地感覺到那刀鋒劃過骨頭的劇痛。
同時,陸不棄還能感覺到,在他身後,有一雙通紅的雙目正盯著他。
沒有危機感,只有一種無言的關注,有種奇異的溫馨。
但是這種感覺,支撐不了一個無法使用內勁的武者迎戰一個巔峰的強者。
「陸棄!」
在身後響起一聲淒楚的女人尖叫時,那太刀刺穿了陸不棄腹部。
死亡的壓力,在這一刻徹底壓在了陸不棄身上。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甚至是來世,陸不棄也是個遇強則強,壓力越大反彈越大的人。
在這最後一刻,彷彿身後那女人的聲音給了陸不棄無盡的力量,他怒吼了一聲,那是震顫山林的虎嘯,帶著幾分絕然和暴虐。然後壓抑的內勁在這一刻通通爆發出來了,甚至比平日強勁十倍百倍的爆發了出來。
似乎是被陸不棄驚到了,他眼前那個矮個子黑衣老者立即爆退,甚至放棄了那插在陸不棄身上的太刀。
矮個子黑衣老者反應非常快,速度也非常之快,腳跟一點,人就飛退兩丈。可是陸不棄棄在這生命最後的關頭,在裂神散迅速遊走他全身時,卻宛若鬼神附體。
口中噴吐著血霧,陸不棄爆發出的比世界上最快的獵豹還要迅捷幾分的速度,追上了眼前這個黑衣老者。兩柄小三稜刺,猶如猛虎的兩顆血牙,一前一後刺入了他的心口。
黑衣老者微微掙扎了幾下,卻是沒有了動靜,他瞪大的眼睛似乎在向天訴說著他的不甘,憑什麼陸棄被太刀洞穿身體還能爆發出這麼強大的攻擊力?而他被刺了兩下,所有的力量和生命就都流逝乾淨了?
「就算內勁只能動用一次,殺你足矣!」
說完這句話,陸不棄渾身的力量也被抽空,身子軟倒了一下。
「陸棄……」
那焦急的女聲再次響起,就在耳邊,然後陸不棄看到了一個衣衫和皮膚都被荊棘劃破了的女子。
這個女子很美麗,跟龍不離和龍不悔的樣子有些相像,沒有那麼美艷,卻多幾分清麗。
「芷清……」
陸不棄喉口艱難地發出這個聲音,卻是再次陷入了黑暗。
這是屬於死亡的黑暗。
因為陸不棄感覺不到他的心跳,無論是他自己的心跳,還是別人的心跳。
意識,都似乎要流逝。
那是前世死亡之前的一幕,不過在前世,陸棄還堅持著做了一點其他的事,印象已經不深了。
沒什麼遺憾了,化道為真的感覺也觸摸到了,也感受到了愛的滋味,保護了她,沒遺憾了。
可是就在陸棄真的要放棄的時候,他自己的聲音卻是在異度空間一樣的地方響起。
「不要放棄!」
這句話,伴隨著的,還有一聲略帶稚氣的聲音:「住手。」
第一次在那巨錘之下,傲骨其鳴的聲音。
感受到體內熱血沸騰的聲音。
第一次……
許許多多第一次的聲音,匯聚著,起伏著,噪雜得讓陸不棄那即將消失的意識又掙扎了起來。
然後陸不棄突然有種渾身冰冷的感覺,那是一種對自己無知的後怕。
「陸不棄,你糊塗,誰說你沒有遺憾!」
「巧兒還等著你復活呢!」
「不悔丫頭,還有她腹中的孩子,還等這你去接她們回家呢。」
商芷清的音容迅速變化,化作龍不悔、化作王雙巧、化作許許多多陸不棄都不捨的面容。
陸不棄猛然驚醒,他這還是在識魔劫之中。
「識魔,其實就是你意識深處的魔障,你潛意識中最擺脫不了的一些執念,就會成為比心魔更加難纏的識魔,它會讓你一次又一次挑戰你最軟弱的經歷……」
「許多人最難忘記,有著執念的經歷,往往是帶著極大的偶然性的事件。很多時候,如果上天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經歷一次,你很有可能都度不過去。」
「碰到這種時候,一定不要以為你意識到是在渡劫,就能依靠現在的能量幫助你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只有當你真正能認清你那個魔障存在的緣由,你才能賦予自己內心強大的力量,戰勝你自己。」
陸不棄心頭豁然。
他這個時候也明白,為什麼他能在襁褓之中,生撕野豬;還能在幼年時候,分水而行;更是能在瀕死時候爆發出強橫的力量,擊殺強敵。
或是真實,或是不真實。
前世經歷過的一些最容易入魔障的經歷,卻是讓陸不棄以各種明悟賦予了自己的力量,用或者相同,或者不同的方式解決了一次。
而陸不棄最大的魔障,無疑就是死亡。
這是陸不棄最堪不破的東西,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還活著,為什麼能重生,為什麼老天會垂青他,再給他這一次機會。
可是現在陸不棄明白了。
就因為他有執念,他不怕入魔障,他就算要生活在魔障中,都要徹底抹去內心的遺憾。
或許,他的重生,就是一種魔障!
「這小孩真可憐……快,他還有些脈搏……」
這是第一個抱起陸棄,為他剪去幾乎發黑的臍帶的一聲的話語。
「這……就是你的家,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爺爺啊。」
這是孤兒院的院長將笛子送給渾身濕漉漉的陸棄時說的話。
「我……可以給你尋找你想要的人生的力量,甚至可以讓你找到真相,當你達到了我的標準的時候……」
這是鶴仙人在孤兒院誘拐陸不棄時說的話。
「陸棄……我愛你,你若捨我而去,我為你守靈一生!」
這是陸不棄最後一口氣落下,手從商芷清臉上滑落時,她說的話。
有些話陸不棄以為自己沒有聽到,可其實是聽到了;有些話陸不棄以為他忘了,但是他卻沒有忘。因為這些話,深深地銘刻在他的心上,印記在他的靈魂中,無時無刻給予著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