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奴?難道你還當過奴隸麼?」雲琴眼中並沒有鄙夷,有的只會是驚訝和新奇:「聽起來,你的經歷很有些奇特,能跟我說說麼?」
「那並不是讓人很愉悅的經歷!」陸不棄不想言及家醜,淡然地選擇迴避。
雲琴眼神微微黯然:「那就算了,我只是想多體會一種人生罷了,可是那樣的機會也都沒有。即便到父親死,所有的人還在為我營造一種單一的世界,在我的生命中,沒有人會跟我說真話……」
話語淡淡,卻是滿園的孤寂。
陸不棄惻隱間,卻是長呼了口氣:「如果長公主的確想聽一些枯燥的故事,我就跟你講一講吧……」
「哇……真的麼?」雲琴驚喜得如小女孩一般拍了下手,然後坐了下來,破天荒地露出乖巧的神態。
「這要從我父親不喜煉體開始說起……」陸不棄講起了關於他和他家的故事,只不過陸名陷害陸康夫婦的事,被陸不棄掩過去了,而變成了模糊概念的歹人。
而陸不棄兒時所經歷的那些苦難,無疑是雲琴這種天之驕女想都不敢想,也不會想到的事情。在她的觀念中,奴隸其實過得也挺好的,就像皇宮中,那些宮女侍衛也有是身份還是奴隸的,可只要不違規不犯事,日子不也過得挺好?
至於陸不棄的成長歷程,雖然陸不棄並沒有吹噓,甚至還只是輕描淡寫地點過,可雲琴也頻頻表現她的佩服。
「你的經歷真精彩,不像我,除了學東西,出遊外,就沒有其他值得一提的事情了。」雲琴臉上浮起幾分寂寥。
陸不棄輕笑:「可你的生活,卻是千萬人羨慕的生活。而你,卻也很優秀,沒有在這種安逸的環境中成為花瓶。」
「花瓶?」雲琴錯愕?
陸不棄輕笑:「就是指好看,卻沒什麼用,只能當擺設的庸脂俗粉。而你,顯然不僅是如此,你不但美麗、高貴,而且還很努力上進,你能修出玄通,我都不是很意外。」
「可你一朝突破到裊渡境,還能擊殺雲震,卻是讓我十分十分的意外。」雲琴笑望著陸不棄:「你的確是我所見過的男人中,最優秀的,沒有之一!」
陸不棄自豪一笑:「你也是我見過的女人之中最優秀的,不過卻有之一,畢竟審視角度不一樣。畢竟你不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母親,跟不是最優秀的奶奶。」
雲琴咯咯笑道:「你不用解釋那麼多,能成為你心目中最優秀的之一,不管是哪個方面,我都很高興。」
這話,聽著很有些……陸不棄輕捏鼻尖:「長公主,你我回憶往事也差不多了,是不是該說說當下了呢?」
「當下?現在?」雲琴秀美輕佻,又微微低落:「是啊……現在這個情況,我就是再想放鬆,也是松不下來的。即便是你,也會提醒著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就像師父每天必然跟我念叨一遍的的一樣,這個國家需要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能為這個國家做些什麼,又能為我們皇室做些什麼……」
陸不棄眉頭微皺,在一刻,他突然發現,眼前這個女人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堅強和堅定,他稍微措辭了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在這種時局,你一女人,卻能把局面穩住,已經讓身為男人的我很是佩服。」
「這並非是我一個人之力,如果沒有師父和師兄他們在,我早支持不下去了!」雲琴表情黯然:「這段時間,我時常會到著星夢園來……」
「每次到這來,我就感覺父皇在看著我,在聽我說話,我就想問題,我到底要做些什麼,才能讓一切變得像當初那樣美好?可是我自己就可以回答我自己,無論我做什麼,都回不到當初了,父皇和皇弟也不可能活過來……我在支撐的,只是一個奄奄一息的帝國最後一口氣息罷了。」
陸不棄皺眉:「你似乎對雲澤國的前景不報樂觀的心態。」
「不是對雲澤國,而是對我們雲澤皇室!」雲琴表情變得嚴峻:「皇弟是我雲家皇室嫡系唯一血脈,他被殺後,我們雲家徹底沒了男丁。這樣的皇室是不可能還能維持下去的,因為沒有人會支持我這麼一個女人當一國之主。即便是你們陸家,恐怕也不會吧?」
陸不棄凝眉道:「我無法完全代表我們陸家的觀點,但是我個人認為,就目前情況,我們陸家是支持長公主代政的。」
雲琴淒婉一笑:「是啊,就目前情況,再過一段時間呢?要知道現在黑海羌國又舉國之力,攻打我雲澤國,如今海口州戰事吃緊,雲澤國內憂外患,更迫切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政權來維持局面,否則不僅皇室傾塌,雲澤國更會淪陷他人之手。」
陸不棄心頭一驚:「黑海羌國打過來了?」
「你還不知道?」雲琴有些錯愕:「也對,連我也是剛接到消息不久,你們陸家一門心思在掃門前雪,又距離更遠,不清楚也正常。」
陸不棄咧了咧嘴:「也難怪雲澤派要這麼強勢介入雲澤國的政權問題了……」
「是啊,他們也只有在根本利益都要被人奪掉的時候,火燒屁股的感覺來了,才會坐不住!」雲琴鄙夷地撇了撇嘴:「明日四方四方會面,必然要出一個結論。端蒙侯和海口侯都是不可能會讓我一女子來維繫大統的。因為他們就算是旁支,也是皇族遺脈,在嫡系皇室沒有傳承的時候,繼任大統也是合乎情理。」
陸不棄皺眉:「長公主之意,莫不是也是要擇二而選一?」
「如果是在海口侯和端蒙侯之中選擇,我還需要猶豫麼?」雲琴若有所指地看向陸不棄。
陸不棄心頭瞭然,的確,一個是完全不把正統皇室看在眼裡,雲獅一死,就大軍壓進;而另外一個卻是最起碼沒有表現出明顯的違逆之舉,而且目前還在承擔抵抗外敵的壓力。如若雲琴真要選擇屈服一方的話,自然會選擇海口侯。而且海口侯實力相對較弱,雲琴可獲得的既定利益也更容易攫取。
可是雲琴卻還在猶豫,那也就是說雲琴心中還有另外一個合作人選。
「你們陸家,竟然連龍淵侯都能擊敗,民間甚至都已經流傳天地逆轉的傳言。」雲琴話鋒幾乎是順著陸不棄的心理,直接落到了陸家的頭上。
「天地逆轉?」陸不棄很有些茫然。
「雲為天,陸為地,雲天傾塌,陸地升空!」雲琴輕笑:「這不是天地逆轉麼?」
「意思是說,雲家會衰落,而我陸家會取締雲家?」陸不棄輕捏鼻尖:「長公主,你難道不覺得,這會是有心人要陷我陸家於不義麼?」
雲琴點頭:「我也知道,這等話語不會是你們陸家放出的。可是不管是誰造的謠,可我聽到這話的時候,卻一定都沒有生氣,相反,我覺得如果是這種可能,也無不可!」
陸不棄心頭大震:「雲琴,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你暫且就當是玩笑聽之!」雲琴不置可否:「人活於世,貴在自知之明。如果我雲琴是男兒身,定當會盡全力維持我雲家皇室正統,可是我是女兒身,注定無法強佔寶座。皇位終歸要易主,在還有選擇權的時候不行使,等到沒有選擇權了,豈不是後悔莫及?」
「我不想後悔!」雲琴眼中個閃著熠熠光芒:「即便不居高堂,我也至少還能過我想過的日子,比如說做個簡簡單單,只需衝鋒陷陣的女將軍,或者直接做個平凡女人,嫁個好男人,陸不棄……」
「嗯?」陸不棄輕應,表示他在聽著。
「如果我以江山為陪,嫁於你。」雲琴緊緊地盯著陸不棄:「這世界會不會很多人驚掉眼睛,而你會不會願意為我抗下所有的壓力,為我遮風擋雨?」
要是雲琴這句話是對著這天下其他男人說的,恐怕就九成九的男人會毫無任何猶豫地點頭應承。
可是陸不棄卻是愣住了神,他突然發現,以他四十多年的閱歷,也無法看透雲琴這個二十出頭的女子到底在想什麼。
微微垂首,眼角閃過一抹失落,再抬起時雲琴臉上又有了自己的驕傲:「陸不棄,你也別竊喜,這只是我喝酒之後有些迷糊的想法,等我酒醒後可不會讓你這種小弟弟沾我的便宜。」
迎著雲琴那奇異的眸光,再次被人叫為小弟弟的陸不棄卻是輕捏鼻尖:「那是不是說在你酒醒之前可以沾一下便宜?」
陸不棄這一刻的眼神很邪惡,非常邪惡,這下輪到雲琴愕然,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退了一步。她這種自我保護的表情,讓陸不棄忍不住哈哈一笑:「雲琴,你沒有做好心裡準備就別來調戲我,小心自身不保。」
「你這壞傢伙……」知道自己被反調戲了,雲琴有些懊惱間卻也發現兩人之間卻也沒有尷尬,不由輕笑的同時輕鬆地長呼了口氣:「有時候孤注一擲的感覺其實總比掙扎來得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