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傻!」眾婦人連連點頭,鄙夷者比比皆是:「大戶頭,是我們西北戶第一勇士,威猛異常,她們那個傻兒還沒成年吧?又如何打得過大戶頭呢?」
假裝憐憫者也有:「聽說老戶頭定的時候是後天傍晚,這慧娘還真是可憐,到那時,她可就只剩下一個人了。不過這樣也好,她也無須有負擔了,可以做『產母』,也省得她看不上我們這些可憐人。」
咬了咬牙,舉在手上的洗衣棒重重地打了下去,慧娘眼中閃過幾分堅定的信念:「隨便你們這些長舌婦怎麼說,等到我們家虎頭打敗大戶頭時,看你們還有什麼話可說!」
可慧娘這個舉措,卻是讓那些正說到興起的長舌婦們以為她傷心苦悶,說得更是興奮。有甚者甚至跑到近前做出一份關切的樣子說道:「慧娘,你也別傷心,在這西北戶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三條腿的男人,以你的姿色,到時候肯定許多人都會來的,到時候只要你想生,要多少個孩子不行?」
這個時候,慧娘真的想砸出一棒,將那本來就長成豬腰子臉的女人直接砸成鞋拔子臉。不過她最終忍住了,她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惹是非,畢竟在澤奴聚集地,私下鬥毆也是很大的罪名,重者鞭笞到死。何況,她相信她的兒子,過幾天會給她找回場子的。
陸康和慧娘所在地方雖然不同,所做事情雖不一樣,可是所受的遭遇幾乎相同,都是迎著其他澤奴人的冷眼,頂著他人的冷嘲熱諷。
陸康並不怕被人冷嘲熱諷,當命運讓他落魄到此等地步,他抗了下來,他的心就已經有足夠堅定了,可是他怕聽到別人說他的兒子虎頭是個傻子,一個不自量力的傻子。
可是陸康沒有暴起,他依然老實地修繕著一晚過後,聚集地外沿那多處破碎的防護帶,將一個個的拒鹿角架子扎得緊緊的,樹籐將他的雙掌勒得滿是鮮血卻尚不解恨。
似乎知道自己的爹娘在遭受冷眼欺凌,陸棄更加發狠地操練自己,餓了就狠狠地嚼著大塊的黑麂肉,渴了就喝備好的冷泉水,累了……他都不知道疲累,難得有如此充足的食物給他練功,陸棄只覺得渾身是勁。
當然,最起碼的睡眠,陸棄還是沒有丟掉,當時間不快不慢地跑到老戶頭西圖定好的時間時,大康偷來的那一大塊黑麂肉已經消失不見,差不多平均一頓十斤的肉乾,這種胃口無疑讓人有些瞠目結舌,就算是安澤大戶頭的胃口,似乎也不過如此。
如果用食量來衡量一個人的實力,那麼這樣看來,陸棄和安澤的實力似乎差不多,只不過好像還沒有哪個地方會用這種尺度來衡量實力。何況,也沒有人知道,陸棄竟然會這麼快,就真的把那麼一大坨黑麂肉乾給消滅了,在西北戶這一千多澤奴看來,虎頭找死前還討了一口飽飯的行為,實在是有夠傻的。
因此,當陸棄在陸康和慧娘的陪同下,精神頭十足的來到西北戶聚集地最高地,東邊的土坡上時,圍觀的澤奴看向他的眼神,完全是在看一個死人一般,當然,還有幾分戲謔,因為陸棄此刻並沒有死。
東邊的土坡,是西北戶村落最空曠的地方,被西北戶的稱為東口。這個地方雖然空曠,平時卻鮮有人來,因為這裡是西北戶處決罪人的地方,地面上都因為常年留下的鮮血而變得褐斑片片,有些石頭旮旯角落裡,竟然還長著一簇簇嬌艷的彼岸花。
「虎頭,你竟然真的按時來了,狀態看上去也還不錯,這倒是讓我刮目相看!」安澤今日穿得比較體面,比平時本就蠻體面的樣子更加體面,幾乎嶄新的黑色袍子,如果不是鼻子上的鼻環和那一身黝黑的皮膚,倒也像個大世家出來人物。
安澤這話一出,立馬有人附和,正是大古這個死忠跟班:「送死都送得這麼耿直,看來是臨終遺言都已經到位了,大戶頭,你就別手下留情,給他一個痛快吧!」
冷冷地看了眼大古,目光回望,陸棄說道:「安澤大戶頭,你現在越活越回頭了麼?怎麼做還要這麼一個渣子來教你?」
安澤臉色微變,他沒有想到陸棄的嘴巴子竟然會這麼的犀利,為了他大戶頭的威望,他自然不能讓陸棄的意思延續,當下瞪了大古一眼:「大古,你給我閉嘴,這是虎頭與我之間的事,我怎麼做還用不到你來教。」
大古表情陰晴不定間連忙躬身道:「是,大戶頭,您請便,請便……」
「總算沒有人聒噪了!」陸棄捏了下鼻尖,目光看向站在明顯位置上的西圖:「老戶頭,今日我挑戰安澤大戶頭,還請您見證。」
眼中看不出什麼情緒,西圖點了點頭:「作為西北戶的老戶頭,主家定下的規矩我是爛熟於心。你放心,只要你能打敗安澤大戶頭,那麼你爹大康的罪名一筆勾銷,而且待到主家管事過來,還會將此事上報,屆時你很有可能會成為新的大戶頭,給你賜名,傳你力訣。」
群情騷動,為的就是西圖所說的「賜名」和「力訣」。作為一個奴隸,最嚮往的自然是自由和人權,可是這個目標卻是那樣的難以匹及,甚至連擁有一個大名都成為奢侈。如果真要說什麼東西能給奴隸帶來希望,那就是力訣了。
在果檻密林,大戶頭這個職務之所以讓許多人艷羨,不是因為可以分配到足夠的食物,也不是因為可以得到大名,而是因為能修煉力訣。力訣,這種讓人煉體的功法,是能改變一個奴隸的命運的。
誰都知道,主家有規定,如果奴隸能在三十歲之前煉到中品骨鳴境,那麼將獲得主家的賜姓,擺脫奴隸的身份,成為白身,回到擁有人權的村落、鎮府、縣府甚至州府生活,從此翻身成為自由人,世世代代將因此而擺脫為奴為婢的宿命。
安澤大戶頭就有這樣的機會,他賣相看上去不年輕,實際年齡不過二十七,還有三年,確實還有些機會,不過機會也不大,畢竟從下品勇力境突破到中品骨鳴境,絕對不是那麼容易的。
老戶頭西圖當年二十七八歲的時候,同樣擁有煉體下品勇力七重的實力,可是一直到了四十多歲,卻只有勇力八重的實力,而後隨著身體的衰老開始走下坡路,現在恐怕只有勇力五重左右的實力。
「可是如果你挑戰失敗,那麼你和你爹都難逃噩運!」西圖雙目陡然射出精芒:「虎頭,你還小,尚且沒到需要參與勞作的年齡,如果你現在反悔,向安澤大戶頭磕頭認錯,我還可做主,饒你一命,我想大戶頭大人有大量,不會計較的。」
安澤點頭道:「虎頭,老戶頭既然這麼開口了,我也就應承了,如果你給我磕頭認錯,並讓你娘成為西北戶的『產母』,今天就只追究你爹大康偷竊食倉的罪……」
「安澤,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媽了?」陸棄冷笑:「可能,今天磕頭賠禮的不會是我,而是你呢!」
「哈哈……」安澤怒極反笑:「虎頭,你的無知讓我看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笑音陡然一頓,安澤的聲音變得如野獸般低沉,整個人身上陡然綻放出一股血腥的煞氣:「大家閃開,別讓血渣子濺到了你們臉上!」
群奴攢動,紛紛後撤,見識過安澤殺人和擊殺猛獸的人退得更快,轉眼間,數百平的東口土坡就被讓了開來。
在陸康和慧娘駭然於安澤的氣勢間,陸棄卻是表情波瀾不驚地朝她們說道:「爹,娘,你們也退開一些吧,我不會有事的。」
「虎頭,你可要當心啊!」陸康和慧娘憂心地看了陸棄一眼,兩人這才在西圖的陪同下退了開去。
也就在這一刻,安澤身子一挫,人已經猶如一頭巨熊一般衝了過來,在他碩大的步伐下,土坡都隱隱有些微顫。
「小心!」剛退開的陸康大聲叫道,因為在安澤那如砂鍋般大的拳頭都要砸到陸棄的時候,陸棄竟然還是好整以暇的樣子。
「瞧陸家這傻兒,恐怕是嚇傻了吧?」不少澤奴此刻如此幸災樂禍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