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娘雖然忙著喂兒子,不過也沒有放了這邊,見郎舅二人說妥,她心裡自然偎貼舒服,但還是警告道:「都說了多少次不要談公事……湯都冷了!」
「是,咱們喝湯,不然的話母老虎要發威。%&*";」
張守仁笑吟吟的拿雲娘打趣,丫鬟端上一碗湯來,他端起便飲,正好看到陳盼兒看向自己,眼神中也是充滿了敬佩,他微微一笑,低聲道:「怎麼?」
「以前在邸抄上總看到朝廷憂慮銀錢糧餉一事,心裡總是替皇帝有些委屈……這麼大的國家,國用就是不足,他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陳盼兒說到這裡,也是已經笑意盈盈:「還是我的夫君厲害,半個山東,已經賺到了大明舉國才能有的銀子。」
「不止咧。」
張守仁心下也是十分得意,低聲道:「糧食,布匹、藥材、生鐵、黃金,你夫君的本事可是大的很呢……」
他待要細說,突見門簾閃動,當下只得坐直了,因見是王雲峰進來,便笑著舉筷道:「雲峰來了,一起吃罷。」
「謝太保,卑職已經吃完了。」
王雲峰仍然是穿著灰黑色的軍服,兩排軍官銀紐扣擦的雪亮,立領筆直,是一個很利落的軍官形象……浮山的一品武官,有不少正常是穿著朝廷賜給的一品麒麟武官服飾,腰佩象牙牙牌,威武之餘,更添了幾分官威出來。
只有王雲峰一直是保持著浮山軍人的本色,以穿著本身的服飾為榮……在他的帶動之下,也頗有一部份人將穿著朝廷服飾的習慣又改了回來……誰都知道,王雲峰是大人身邊心腹中的心腹,誰知道他的做法,是不是太保大人的授意?
反正浮山上下,早就和朝廷離心離德,又何苦穿著朝廷的武服?
張守仁當然不會授意這種事,未免無聊,不過他對王雲峰的這種軍人式的堅持倒是十分賞識,至於對方有沒有揣摩他的意思……這就沒必要深究啦。
王雲峰向林文遠點了點頭,致意之後,才又向張守仁笑道:「城門處出了點事。」
「哦?」
能叫王雲峰這個特務頭子跑過來的肯定不是小事,不過張守仁神色淡然,仍然端碗飲湯,絲毫不放在心上。i^
他已經把浮山團體帶出來了,這個團體已經有了自己的生命力和能量,要是在這個時候自己遇事還驚慌失措,這幾年的功夫也算白搭了。
放眼天下,不要說大明,就算把全世界都捆上,能在現在這會子威脅到浮山的勢力,很簡單兩字:沒有!
「呵呵,是城守營的人,一槍托打了天使……」
王雲峰也是不慌不忙,將今日城門處的事情了。
張守仁在聽到「一槍托」時,忍不住呵呵一笑,待聽到最後,才聽到他低聲嘀咕道:「這一槍托不知道能不能流傳下去,要是能,也算一樁妙事……」
「大人,欽差此時估計快到棋盤街了,如何處置?」
這旨意不接,山東鎮也絕不會出兵河南,這事情已經是定局,不會再有所更改了。王雲峰問的,當然就是張守仁要不要接見欽差,還是想辦法打發了了事?
「要見。」張守仁沉吟道:「不過不在這裡見,也不到都司衙門,帶他們到兵營去見。」
「卑職明白了。」
王雲峰難得笑了一笑,行了一個軍禮,又向屋中諸人點頭致意,然後匆忙離去。
林文遠也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張守仁的用意,接旨是要接的,當然要找一個借口把欽差打發走。不過北京那邊肯定十分失望,有人會想再次下旨,嚴旨督促張守仁出征,有人會如張溥鬧騰的那樣,乾脆打山東鎮的主意。
張守仁要在兵營見,自然是展佈實力,威懾來使,使朝野噤聲,不敢再強迫他做什麼事了。
這樣做法,當然痛快了,不過也代表浮山要和朝廷真正決裂了。
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大人……」林文遠面色凝重,有點欲言又止的感覺。
「放心吧,朝廷這會子是著急,下一步就該狗急跳牆了……」
張守仁知道李自成已經有了突襲開封的計劃,看樣子是和歷史上的發展沒有任何不同,不過李自成在歷史上打開封一直打了三次,除了第三次實力確實可以取下開封外,頭兩次其實是不足以打下開封的。
畢竟開封是河南省城,有周王和巡撫等大吏,加上有王鑫和黃澍等幹吏,更有陳永福這個明軍將領中難得的幹才,有這些人的開封不是那個李自成能拿下的……滿打滿算,李自成從進入商南一帶到擁眾十萬,再到下洛陽之後,不過半年時間,從一千多人擴張到十萬人以上,能有多少鐵打兵器,能有多少甲胃?
人多沒用!
精兵多,武器多,那才是真正的勁旅,要說李自成原本是離這個目標很遠,現在麼……張守仁呵呵一笑。
現在的李自成當然不同了,開封能不能守住,兩說。
開封丟了,朝廷還能理會山東的事兒?他張守仁又沒造反,無非是跋扈些兒。要知道,原本的歷史上,崇禎十四年調劉澤清,老劉到黃河邊打個轉,見李自成不好惹,拍拍屁股就回了曹州老家,崇禎拿他怎麼了?屁也沒有。
後來想把劉澤清調離老巢,任他為通州總兵,劉澤清表面上遵旨,其實就拖著不上任,理由隨便編就是。
這樣一直拖著,哪怕北京都被圍了,老劉和諸多軍閥就不動身,吳三桂也是如此,等崇禎吊頸一死,各人就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崇禎御極十七年,就是把原本聽話的軍隊弄成這副模樣,怨得誰來?
張守仁這麼一說,林文遠才放下心來……浮山上下,視張守仁為神,只要張守仁說不礙,那自然就是不礙的。
當下爽郎一笑,對著張守仁道:「我陪你去,一會財稅上的人來了,當面鑼對面鼓把三百萬落實了,我晚上要擺酒的。」
「也不要過於張揚了。」張守仁警告他道:「我這裡亂蜂蟄頭的時候,你甭給我添亂。」
「是是,曉得。」
銀子再多,也經不過惡虎群狼,除了林文遠,誰不要經費?就剛剛雲淡風輕的王雲峰,他的特務處光是內衛隊的開銷就不知道有多少,他不想要銀子?
當下林文遠滿臉是笑,只不停點頭道:「省得,斷不會叫你為難。」
大舅哥是這般德性,張守仁只橫他一眼,與雲娘兩個打過招呼,叫人來換了燕居的袍服,穿著軍服,把網巾戴好,再戴上軍帽,雖然他的軍服是士兵服,只兩排銅紐扣,而且不曾有銀星標誌,但一身軍裝在身上,果然英姿颯爽,神威凜然,一時兩個女人都是從眼中冒出小星星來。
出得自家府邸,內衛們迎上來,頭領卻不是李灼然,換了個大高個黑大漢,姓王名柱,也是個老人,李灼然在張守仁身邊幾近兩年,鍛煉的十分了得,行事溫潤得體有大將之風,武藝也是十分了得,加上久在中樞,對大局也很瞭解,這樣的人才放在身邊太浪費了,張守仁已經將李灼然放到了淮安那邊,也是副將,不過卻是孫良棟的副手。
看到張守仁出來,王柱自是招呼內衛們將張守仁團團圍住,然後百餘騎分為幾股,打起儀仗,向著城東南方向的大校場軍營飛馳而去。
一路上自是動靜不小,不過張守仁每日在城中來往多了,見怪不怪,大家也就不太當一回事,除了主幹道上的人們讓道之外,其餘人等,都是自行其便,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等到得軍營附近時,雖是歲末年關之時,但軍營之中仍然殺聲震天,上午跑圈和體能,下午隊列和技戰術,這會子喊殺之聲,顯然就是在鍛煉技戰術了。
一路飛馳而入,果然營中正在校場上按隊分列,每隊四百五十人左右,火銃手們舉著雪亮鋒銳的上了刺刀的長槍,正在練習鬆散陣列的方陣,雪亮的刺刀舉的老高,看起來比那些舉著長槍的長槍手們還要震懾人心的多。
長槍手和鐵戟手們則是在練習對抗騎兵,破陣,衝陣,陣中還有少量的短斧手和刀手,穿著輕甲,於各隊之間遊走,一旦有敵人的游騎進入,便是他們來處理。
各隊之間,井井有條,訓練時,教官們一絲不苟,沒有絲毫的懈怠。
全軍上下,士氣飽滿器械精良,雖然不是在真的打仗,但是殺氣也直衝雲霄。
這處校場上,同時就有一萬五千餘人在訓練,那邊還有兩千多火銃手在練習打靶,火炮手們練習操炮,沒有在校場上的,也是各有訓練方式,整個校場,看上去就是兵器和鐵甲的海洋。
這樣的情形,張守仁每天都看到,但每次看到,都是心曠神怡,感覺無比自豪。
「大將軍!」
營門緩緩打開,所有的將士都是看到了張守仁進營來,在軍官們的帶領下,一起叫喊起來。
這樣的喊聲,如山崩地裂,那種陽剛之氣,壯美之感,不是身處其中的人,真的很難體會出來。
而並不身處其中的人,也不會感覺到呼喊時的壯美……一群錦衣衛簇擁著頒旨太監們狼狽而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這樣的叫聲,所有人都是被這樣強大的力量所震懾和驚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