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守仁衝向前方的時候,心中卻是感覺前所未有的痛快。
在後世,他就是聽命行事的第一線的軍官,也曾經幹過一段時間的新兵教官,除去這兩個角色外,也就是在軍校時的一點學生經歷算是需要各方面都學習,捨此之外,就是始終在第一線的拚殺。
殺敵,這才是武夫本色。
轉世之後,除了開始時動過幾次手,這大半年來,就是成天鑽研兵法和帶兵的法子去了,到前一陣,乾脆就是屯田,然後就是養雞養鴨去了……
堂堂大明超一流高手,情何以堪!
迎面而來的,正是一個也自以為高手的傢伙。
「漢……漢狗,我是鑲紅旗巴圖魯,漢狗,來與我一戰!」戰場之中,一個穿著亮銀甲的矮壯漢子,用著不流利的漢話,高聲叫喊邀戰。
在迎面撞上箭雨後,所有的清軍都是反應迅速,馬速不可恃,便是都翻滾下馬,然後變魔術般的,從身後取下一面面盾牌,持在身前,這樣就算是甲胃不厚的馬甲,也是能抵擋住浮山的弓箭。
清軍的盾牌,不少是浸透了油的籐牌,不僅防箭矢效果好,防火銃的效果更佳。
遼東明軍火器無用,這種籐牌也是立了不小的功勞。
「巴圖魯,老子就滅你這個巴圖魯!」
聽著敵人邀戰,張守仁眼前一亮。敵人已經舉牌結陣,以騎硬衝沒有好下場,只能步戰破之。
他也是跳下馬來,在他身後,內衛和特務處的漢子們也是趕緊下馬相隨。
「不要跟的太近。」
張守仁大步向前,王雲峰等人侍立在一邊,卻又留下了足夠的空檔。
「好,好漢狗!」
看到張守仁前來,那個「巴圖魯」也是一征,但接著面露獰笑。
他左手持盾牌,右手則是閃著寒光的短柄鐮刀,精鐵打製,十分鋒制。加上十年以上的戎馬生涯鑄成了鋼鐵般的神經,雖然張守仁個子比他高出很多,但這個鑲紅旗的勇士還真的是毫無畏懼之意。
兩個人,立刻就是迎面而上,碰撞到了一起。
「殺!」轉圈之時,巴圖魯猛然開聲,也是給自己提氣助威。
左手持盾,右手鐮刀,這個三十五歲左右的鑲紅旗巴圖魯確實有驕傲的本錢。雙腿雖粗短但有力,來回轉動時,速度極快,幾乎是叫人目不暇給,而渾身幾十斤重的重甲,加上堅實的籐牌,已經使得他立於不敗之地。
反而張過仁還真的是太大意了。
也就是一身二品補服的武官常服,倉促出發,根本就沒有換裝,腳上倒是有牛皮軍靴,手腕上套著一對護腕,此外之外,就是手中一柄長刀,別無他物。
這個巴圖魯心道:「這漢狗,以為身高力壯,就這麼大意。」
說話間,張守仁提刀,揮舞過肩,然後用力向著對手揮劈過來。
看他模樣,並沒有出全力,這倒是對的,因為揮劈斬砍,都要留有幾分勁道,否則一旦落空的話,將會十分的被動。
但這一刀無甚威勢,那個巴圖魯面露喜色,他已經打定主意,持牌扛住這一刀後,自己右手鐮刀順勢斜揮,砍斷這大漢的雙腿!
張守仁的高大個頭,頗是叫這個滿洲矮子嫉妒呢。
「碰!」
電光火石一般,張守仁的一刀,終於落在了那個巴圖魯的盾上。
「好重……」
只感覺渾身一震,那個巴圖魯差點把盾牌丟下去,再看自己左手,虎口已經裂開。
「咦?」張守仁大為詫異:「他居然頂住了這一刀。」
那個巴圖魯氣的差點吐血,這麼輕輕一刀,自己已經受了輕傷,而敵人居然是一副十分驚詫的模樣。
但他已經沒空說什麼了。
張守仁吸氣,提刀,又是重重劈下!
說起來慢,但張守仁的動作實際上是異常快捷,每個動作都是千捶百練般的簡潔而有力,那個巴圖魯根本無暇反應,就又是被一股大力劈中了。
「哼……」
這一次他終於忍不住悶哼出聲了。
一股龐大的力道直壓而下,這一次手雖然還是持住了盾牌,但虎口各處血流不止,整個胳膊都是在顫抖不已。
張守仁兩刀下去,敵人居然還持盾頑抗,他不僅不怒,反而仰首大笑,笑的酣暢淋漓,似乎不是在戰場上,而是在與親朋好友歡宴時聽到什麼開心破顏的好笑話一樣。
「痛快,嘿嘿,真痛快!」
他用極欣賞的口吻對著那板著臉的巴圖魯道:「怪不得你是什麼黃子巴圖魯,果然有兩下子,不過,老子料定你接不下這一刀了。」
說罷,便是將手掄起,又是重重劈下!
「嘩!」
整面盾牌,碎成無數碎片,而那巴圖魯的持盾的手,也是被刀鋒劈中,正好斬成兩半。
這廝倒也硬挺,手掌成了兩截,卻是悶哼一聲,一個翻滾,上來就砍張守仁的右腿。
「好小子,夠硬,夠靈活。」
張守仁誇讚,但眼睛看也不看,右腿只是一縱,然後手中長刀的刀鋒收回,用肉眼幾乎看不清楚的速度,狠下。
這一刀,如同切豆腐一般切開了對手的三重鐵甲,再牛逼的厚甲防禦也是有個限度的,精鐵鑄鋼長刀,大力戳刺,這是無論如何也防不住的。
那個巴圖魯牛一般的悶叫起來,但張守仁手腕一扭,這叫聲也就戛然而止了。
到現在這個時候,也就是幾個起落,在外人眼中,張守仁不過是神態瀟灑的揮了幾刀,然後一閃一縱,一刀戳下,整件事就宣告結束了。
這事情未免太妖孽,所以兩邊都有點呆住了。
「怎麼樣,攔你沒攔錯吧。」
戰場後側,馬三標這會子才放開瘋虎一般的朱王禮,摸著下巴笑道:「韃子除非是冷箭射大人,還有機會,不過王雲峰一夥都扛著盾牌在一邊,只要有人取下弓箭,立刻就把大人護住。你小子,瘋了一樣,也不想想,咱浮山上下,誰是大人的對手?適才大人使力不使巧,就是想活動一下筋骨罷了。」
這話朱王禮倒是十分認同,張守仁的肉搏技巧,特別是那種近身肉搏技巧簡直如入化境,不要說三兩人,就是十個八個頂級好手,各持短刀和張守仁肉搏,最終倒下的肯定是他們,而不是張守仁。
那種騰挪技巧,渾身上下都可為武器殺招的能耐,一般的人,便是再勤加苦練,一時半會的也是追趕不上的。
想到這,朱王禮也是不覺苦笑:「敢情大人就是打獵來了。」
「日頭在上,你可算明白了。」
說笑歸說笑,這個勞什子巴圖魯單挑一死,後頭的清軍自是急了眼,一擁而上。
馬三標精神一振,笑道:「前幾天老子砍了幾個蒙古人,亂兵殺的更沒味道,這女真韃子是什麼滋味,今天叫馬爺開開葷!」
說著,便是大叫著衝殺過去。
清軍不過四十人不到,第一輪勁射就翻了七八個,張守仁又奪了他們士氣,一怒前衝只是一時意氣,這些傢伙雖然是韃兵,但好歹打了幾十年仗,知道什麼仗能贏,什麼仗是輸定了。
一輪接接下來,浮山這邊有步有騎,配合默契,特務處和內衛都是訓練的比普通營兵要苦的多,挑人的時候也是專挑好苗子,甚至是原本功夫就不弱的好手,長久下來,哪一個都不弱。
最少,每個內衛都夠格挑戰清軍馬甲,和葛布什賢和白甲比要稍差一些,但距離也不是那麼大了。
砍瓜切菜一番,一刻功夫過去,清軍只剩下五六個人翻身上馬逃走,數騎絕塵,沒一會功夫就逃的遠了。
「今天這一仗,老子渾身筋骨都鬆動了。」
張守仁又斬了兩人,而且是打的十分舒服,是叫他真正下了真功夫來著……兩個白甲,那不是蓋的,一人同時對兩,就算是他,也是拿出了全掛子本事出來才僥倖成功。
「大人,下面如何?」
王雲峰上前請示,適才對戰,他也是殺了一人,此時也少了幾分特務頭子的陰沉,多了幾分赳赳武夫的氣勢出來。
「敵情不明啊……」
張守仁歎一口氣,頗為鬱悶的道:「回師吧,給朱王禮幾個治傷也很要緊。我們騎兵到底是不如人家,這一場是勝了,但如果白甲多十幾個,就算有我在也是懸的很呢。既然偵察不利,無謂浪擲人命,回師,回師吧。」
聽著他的話,朱王禮等人,眼中兩行淚水,也是忍不住奪眶而出。
「老朱,你出什麼丑,流什麼貓尿。」
張守仁雖然意興闌珊,不過還是對著朱王禮瞪眼道:「打輸了就他娘的哭鼻子,有什麼可哭的?回去之後,先治傷,然後就是總結教訓和經驗,什麼東西好,什麼對敵有效,馬上和馬下對人家的精銳要改進的地方在哪兒……你們哪,和白甲這種最少打了十年仗的怪物比,輸了不丟人!」
得他這麼一說,朱王禮等人心中包袱倒是放下了,當下朱王禮便是將馬銃奉上,詳細說了優缺點,到最後,才用篤定的口吻對張守仁道:「大人,要是我們三十餘人,每人一支這銃,什麼白甲,統統叫他們去死。」
「好,老子就是喜歡你這種豪氣。」
「大人,這種鋼弩也不壞。」
「這玩意有多貴你知道麼……」
「那火銃呢?」
「這個倒是能考慮考慮……但也得等回浮山再說了,入他娘的,老子這一次算是只能認栽,咱們騎兵技不如人,不過不怕,下次把場子找回來就是。」
張守仁的話,底下的人就是愛聽,在他的鼓勵之下,挫折不小的士氣也是漸漸回復,歡聲笑語也是多了起來,馬隊轟隆隆折返而回,雖然浮山騎隊在大規模的騎兵遭遇戰中遇到了強勁的敵手,遭受了不小的損失,不過從整體來說,倒也不是一無所得。
在下一次的騎兵對騎兵的戰事之中,浮山騎兵就是展現出了與這一次完全不同的實力……當然,這便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