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偶發少年狂,教訓晚生後輩的同時,張守仁也是趕到了家中。
雲娘果然臉色不好,病仄仄的站在上房階前,勉強向他笑道:「張貴叔真是事多,都說了不要緊了。」
「你的身子比什麼都要緊。」
張守仁有點粗暴的打斷她,大步上前,根本不等雲娘再說什麼,直接一攬腰,便是將她抱了起來。
雲娘驚叫一聲,想說什麼,但一陣頭暈,卻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然後就是趴伏在張守仁胸前,感覺到他肌肉的跳動和男性在運動後散發出來的強烈的味道,她故意皺了皺鼻子,表示對這種味道的抗議。
「今天可來不及換衣洗浴,你就忍忍吧。」
張守仁呵呵一笑,把雲娘橫在胸前,就這麼抱著就出了門。
不管懷中人怎麼抗議,怎麼扭動,他就是抱著不鬆手,以十分自然的態度,就是這麼把雲娘給抱了出來。
外頭已經不少人了,出門的時候自鳴鐘剛打六下,現在看日頭已經是辰時二刻,滿院子都是出來掃雪的婦人和老人,還有在雪地裡打雪仗追來追去的孩子。
這樣雪天,學堂只能放假,不能無視孩子的安危,所以院子裡的人比平時要多的多,等張守仁抱著雲娘出來之後,先是附近的張世福的當家娘子,接著是張世強的家人,然後整個大院的人都是擁了出來。
這種軍人家屬大院的設施,也就是張守仁的主張了,也就是他有後世經驗和不在意住處的胸襟,這樣和自己的部下家屬比鄰而居,在人的心理上有一種潛移默化的強大作用。
大家是一家人,是自己人!
長久相處,感情就慢慢處出來了,這種嶄新的模式開始是新奇,現在已經融入了各人的生活之中。
一看到張守仁抱著雲娘出來,所有人都是擁了過來。
雲娘的臉紅的猶如晚間燦爛的雲霞,身子在張守仁懷中不停的扭動和掙扎著,但張守仁的胳膊是多麼強大有力,她的掙扎,不過就是使張守仁稍許加了一點點力道而已。
「嬸子們,雲娘不大舒服,我帶她回老營醫院去看看。」
「怪不得呢,那得趕緊。」
「怎麼走啊?雲娘可不能就這麼抱去吧。」
「不能騎馬,我看她臉色難看,再騎馬冒了風可不是好耍的。」
眾大嬸七嘴八舌,雖然不少人臉上是拚命忍著笑的模樣,但話語裡的關心也是十分真誠,沒有半點兒虛假。
「各位嬸子放心吧。」
抱著雲娘張守仁沒事,不感覺有什麼疲憊,但被這麼一群大嬸和嫂子們圍在當中,這真是一種特別的體驗,所以他的額角很快就亮晶晶的,汗水也是一滴滴的掉落下來。雲娘在偷笑時,他勉強鎮定著向群雌道:「世福哥就在我身邊,他一定會叫人安排大車過來。」
說話間,倒果然看到一輛漂亮的馬車飛馳抵達,眾嬸子也是如釋重負,陪著張守仁一起到門前,看著他們一起上了車,然後就是掉了一地的笑聲和間雜著的讚歎聲。
無非也就是說他們小夫妻情深意重,張守仁不僅允文允武,還是個多情好丈夫。
雲娘的小臉也是紅紅的,這年頭,夫妻之間的感情實在是只能在床上,下了床出了門,丈夫得有丈夫樣,妻子得有妻子樣,像這種公然抱在一起,就算是事急從權,也是會被人一直當話題的。
「你呀……」
女孩子嗔怪著,但眼中的情意,已經濃的化不開。
「我不管別人怎麼說,」張守仁柔聲道:「總之你對我來說,就是值得這麼做……並且,我也很喜歡這麼做。」
在馬車微微的晃動中,雲娘偎依在張守仁的懷中,不再言語了。
軍營和家屬區都是在膠州到浮山所的中間,馬車風馳電卷般的在雪地鋪設的官道上急馳著,很快就越過了在平地中巍峨高聳的浮山所城,現在有不少附屬設施進了所城,包括陸防營的營部和一些要緊的倉儲,不過浮山張家堡出身的還是喜歡和習慣把當初的那個百戶堡當做老營,儘管他們以浮山為名。
從浮山所城繼續向南,海風的腥鹹是越發的明顯了,而雲娘和張守仁的神情也漸漸變的愉快起來。
這陣子太忙,好久沒回老營這邊,他們不管怎樣,哪怕是張守仁,靈魂中也有一半是海風的熏陶下長大的,對海邊的這種特有的記憶和感覺是無法改變的。
「是大人在車裡!趕緊讓開!」
馬車的震動中,老營的北門已經到了。
多少次的增修改建,老營已經比浮山所城還要宏大和壯觀,到處是巍峨高聳的三四層高的建築,在這個沒有優質水泥的時代,能修出三四層乃至四五層樓高的漂亮房舍,這代表了浮山擁有令人驕傲的財力和物力,當然,還有統治者的決心和意志。
儘管說是張守仁,但還是有兩個海防營的士兵掀開了車簾。
都是張家堡的人,不過年紀大了,兩個人都有四十左右了,雖然看著還是精壯強幹,不過畢竟是年紀大了,所以都留在軍堡之中。
現在張守仁的攤子鋪的大了,老營是重中之重,最要緊的倉庫,學校,醫館,未來的研發科技部門都打算設在這裡。
還有未來的海洋貿易商行,水師營,都將設在老營。
老營有穩妥的人心和強悍的海防,將作營一直不停的在鑄炮,有一些不大合格的次品,重鑄浪費,給炮隊使用又不大夠格,這些炮就全部運送到老營給海防營分配使用。
如果現在海盜群能在白天駕風帆船駛入浮山。他們一定會大吃一驚,並且立刻操舵遠揚,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果然是大人!」
「見過大人!」
雖然是二線駐守軍人,但兩個中年漢子也是經受住了殘酷嚴苛的訓練才能拿這一個月三兩銀和兩斗米,半年支兩匹半兩雙鞋加本人看病不要錢的浮山二線駐守軍人的待遇!
兩個軍人都是軍士長的標識,見到張守仁的歡喜也是掩飾不住的。
忠於張守仁的人現在越來越多,對他有感情的也不少,最少在膠州萊州登州一帶,除了棲霞和萊陽等地還沒有滲透到,登萊兩府張守仁灑出去的銀子也很不少了,供他長生牌位的人也越來越多,但論起真正的感情來,當然還是有鄉土情的張家堡的人們最為濃烈熾熱。
有不少人聽到這兩個軍士長的話,也是趕緊跑過來,不過當這兩個海防軍人知道是雲娘身子不適要去醫館的消息時,兩人都是臉色大便,不約而同的摸起身體右側的哨子,然後放在嘴上使勁的吹起來。
尖利的哨聲響起來,很快就傳來大頭皮靴整齊踏在地上的聲響,老營不論何時都有一哨兵駐守,在有了海防營之後,駐守兵力就越發的雄厚了,聽跑過來的動靜,恐怕有二三百人。
「怎麼回事,是誰吹哨?」
聽到這樣的話,張守仁無奈一笑,說話的似乎是馬洪俊,這廝現在是百戶貼隊,也是老部下了,犯了點小錯放在海防營,一直想回本部,這一次還不知道會如何的大事周章。
「是大人和夫人,夫人身子不適……」
「整隊,肅清街道,趕開閒雜人等!」
果然,一聽說是此事,馬洪俊立刻發了狂一般,雄渾粗暴的嗓門立刻大叫起來,接著便是皮靴響起的聲響,顯然是海防營的士兵們已經散開,並且開始執行任務。
「讓開,請讓開!」
「現在臨時戒嚴,請讓開通道。」
浮山兵不愧是接受嚴格教育,哪怕是二線部隊也是每天讀書識字,在教導的同時張守仁還加了一些禮貌用語之類的東西,所以現在哪怕是執行強硬開道任務,浮山兵們也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
這種積習後來使得浮山營名揚天下,一邊笑瞇瞇,一邊捅刀子,這似乎成了浮山兵給人的標準化的畫像,導致很多人與浮山兵談話時都是膽戰心驚……這些大兵,哪怕就是要了你的命,嘴裡也是一直客客氣氣的!
很快,兩邊的街道都被肅清了,張守仁掀開車簾,和懷中的雲娘一起看過去。
道路兩邊全是被臨時隔開的人群,其實一聽說是張守仁回來,所有人都很配合,只是現在外來的人員太多,各處的工人,商行的商人和小夥計們,來往各機關的吏員們,學生們,大量的老師們,雜工們,士兵們,還有原本堡中的居民和大量的鹽丁……浮山這座百戶堡的活力,根本就不是外人能想像的,這軍堡之中,每天常來常往的人流就有過萬人,常住在軍堡四周的民居,包括學生在內已經接近五六萬人。
原本的浮山所全部十來個軍堡加在一起,也是沒有這麼多的人!
所有人都在向張守仁注目著,有不少人躬下身去,有不少人拱起手來,不少人臉上有笑容和深沉的感激,對這個年輕英武的大人,街道上洋溢著一種讓人十分舒服的氣息,這是信任,尊敬,加上一種彼此間十分明白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