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韃兵的戰馬都被圍攏在一起,在臨河的地方,他們打下幾截木樁,把馬的韁繩扣在木柱上,這樣防止馬受驚後四散奔逃。
臨河近水,也方便涮洗和餵水,對騎兵來說,戰馬是他的最強的兵器和最親密的夥伴,寧願自己受點苦,也不能叫戰馬受一點點委屈。
每匹馬每天最少要喂八斤草和四五斤料,還要喂鹽,否則的話,每天都會掉膘,養的再肥的馬,十天半月之後就瘦弱不堪,根本不能當做戰馬來驅使了。
就算是這樣每天精心照料,幾個月後,戰馬也會疲瘦不堪,勉強騎乘會瘦弱的更加厲害,會大批死亡。
這也是明朝方面判斷清軍最遲也在明年春夏時就得退兵的原因,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們和把戰馬撤回,經過夏秋幾個月長時間的休息,重新把戰馬養肥。
這也算是一種戰馬局限,遊牧民族的戰爭曲線也是和馬匹息息相關,除非是生死存亡,不顧忌戰馬大批大批的死亡時,才會有跨春夏秋幾季的長時間的奮戰。
那幾個有馬跟役穿著青色或綠色的箭袍,沒有和別的馬甲一樣穿著戰袍鎧甲,不過他們的腰間也佩帶著一柄腰刀,身上也背著長大的步弓……清兵和蒙古兵不同,蒙古兵喜歡馬上開弓,所以愛用短小的騎弓,也有一些好手會下馬步射,所以還會帶一支長大的步弓,女真八旗中的弓箭手卻只是一支步弓,並不使用騎弓,一旦遇敵,很少有馬上射箭的情形……一人多長的步弓力道很大,開弓時要雙手使勁,並且還要瞄準,再厲害的人也沒有辦法在馬上開步弓,一旦遇敵,只能是下馬步射。
所謂騎射,倒是蒙古人的馬上輪射算的上,但那種輪射只是擾亂陣腳,用的是力道很弱的騎弓,短小,在馬上稍一用力就拉開,可以不必耗太多力氣維持,所以可以稍加瞄準,然後就施放傷敵。
倒是清軍的步弓,力道一般都很大,射的遠,殺傷力強,清軍一般都受用重箭,箭桿長,箭頭沉重,有破甲和放血的功能,一旦被射中,可能血流不止,瞬間就失去戰鬥力。
所以說清軍騎射無敵是有真有假,騎是機動能力,射是破敵手段,但兩者是分開的,不是一般人想像的那樣,在馬上騎射制敵,那是純粹的胡說八道。
「三個在睡著休息,其餘的人坐著吃喝,中間有三四個掠來的女人,三個跟役在涮馬……」
已經接近臨戰,朱王禮神色仍很從容,這種小規模接觸戰雖然是第一次,但他對自己和那些馬隊的同袍們有著無比強大的信心。
這些人都是精中選精,不是那些普通的馬隊官兵可比的。
騎術精良,可以在馬上使用馬槊和長槍等重武器,刀術什麼的也十分精良,對手只是阿禮哈哈營的偵騎,和傳說中恐怖的巴牙喇營的精銳韃兵不同,而且人數只有十三個,還多半是或坐或臥,相隔不到一里路,一旦衝過去,對手最多來的及把兵器拿在手中,想上馬調整姿式應戰,絕無可能。
最後一次清算了敵人的數字後,朱王禮沒有再壓制自己的嗓門,他在馬上將自己的鐵槍向前一舉,暴喝道:「隨我來吧,殺這些狗韃子!」
「殺奴!」
身後的騎兵們也一起怒吼起來,他們身下的戰馬開始不安的刨地,等主人將手中的韁繩一鬆,都是一起向前飛馳而去。
聽到響動後,躺在地上的清兵猛然驚起起來,先是全部站起,然後就是順著聲音看向朱王禮這一邊。
一看到是騎兵來襲,這些清兵一起大叫大嚷,開始去摸自己手邊的兵器。
兩邊相隔大約是三百來步,半里多點的距離,而且浮山軍這邊是居形勝之地,以上向下的衝刺,所以清軍在亂紛紛反應的時候,浮山這邊已經把馬速提到最快!
第一輪的馬隊衝刺而出後,特務處的十來人也是緊隨跟上!
所有馬匹都是風馳電掣一般,向著不遠處的清軍疾衝過去。
按說這一片林地的地勢較高,清軍應該哨探偵查,或是直接在此處休整,而不是在河口。當然,在河口方便取水和涮馬,可能是這些清兵入關後所向披靡,沒有明軍敢於反抗和交戰,所以時間久了,自然而然的就麻痺大意了。
現在該是他們付出慘重代價的時候了。
幾乎就是眨眼之間,快速衝刺的戰馬就奔馳到了這一隊清軍偵騎的近前。
「射!」
所有馬隊成員都舉著投槍,在聽到朱王禮的命令後,相距不到三十步的距離,大家都是把投槍給投了出去。
二十一支投槍在天空飛翔著,在半空中發出嗡嗡的抖動聲響。遠程打擊,在馬隊還是一個弱項,這種投擲武器雖然有很多問題,但聊勝於無。
在這種突然飛馳而至,猝然接觸的情形下,第一輪的投擲就有了效果。
一支標槍刺中了一個清兵馬甲的脖子,半截標槍的槍尖滴著鮮血,在脖子的另外一邊透了出來,那個馬甲咯咯叫喚,但沒有叫出一聲,兩眼瞪的如牛眼一般,就這麼原地一翻,就這麼死去了。
一支標槍刺中了人的胳膊,扎穿了,那個馬甲哇哇叫著,眼睛都紅了,人卻更加兇惡的模樣,丟了虎槍,把一柄精鐵鐮刀揮在手中,看樣子是要單手迎敵了。
還有幾支投槍,或是紮著了腰,或是刺中了腿,這麼一投,韃兵死了一個,傷了四個,算是效果極佳。
「殺……」
朱王禮和麾下騎兵都是聲嘶力竭的叫喊著,揮舞著手中的兵器,緊隨著朱王禮繼續前衝。
相隔數十步,眨眼一息間,幾乎就在投槍落下不久,結面的清兵也是投出了幾根標槍,還有闊刀、小飛斧、短劍等投擲武器,但因為倉促投出,平時的準頭雖好,這一次也是沒有什麼效果,投的最近的也是在朱王禮等人的耳朵邊上擦過去了。
眨眼之間,兩邊就是撞在了一起。
朱王禮先迎上的是一個臂挾虎槍的清兵馬甲,事起突然,不及上馬,但這個馬甲的戰場經驗十分的豐富,剛剛他迎面投了一柄飛斧,朱王禮頓馬躲了一下,這就給了這個馬甲緩衝之機,趁此機會,他把虎槍雙手握緊,右臂前展,就想用虎槍把朱王禮挑落下馬。
但朱王禮動作更快,反應更迅捷。
在馬背上,他大喊一聲:「殺!」
手中的長槍一下子就刺入了這個韃兵的心口,這個馬甲發出了駭人的怒吼,用力想把手中的虎槍戳向朱王禮,但朱王禮又是狠狠把槍口攪動了幾下,然後狠狠向後抽出!
「啊……」
那個馬甲終於頂不住,浮山營的長槍,是用純粹的木炭打鐵淬鋼,韌性,強度,以及破甲的能力,都還在清軍的精鐵武器之上。
當時的中國,鑄造兵器的水平比起唐宋年間是下降的,比起倭人也是遠遠不如。
張守仁覺得這種情形十分可恥,後人不如前人,如何使得?
當然,這種情形原因很多,主要是淬火除碳的過程中,中國因為產煤,過早的使用了煤來打造兵器,在他下令不得用煤打鐵,而是全程使用木炭之後,果然打出來的武器極佳,遠遠超過之前的產出。
破甲之後,朱王禮的長槍抽回,這個馬甲在慘叫數聲之後,直接翻倒在了火堆之中。
柴火還有餘燼,在火焰的炙烤下,那個馬甲的皮肉被燒出一股惡臭來,不過此人已經被朱王禮一槍刺死,連呻吟聲也沒有發出,就這麼死在火堆之上了。
正在此時,又有一個揮舞著長鐵鐮刀的馬甲在朱王禮的後面向他劈過來。
這個馬甲剛剛被標槍刺中了胳膊,不過他傷的是左手,此時用右手揮舞兵器,虎虎生風,勁力十分的大,動作也是嫻熟老練。
清軍中,等級森嚴,最下等的當然是包衣奴才們,然後就是旗丁中的跟役,有馬跟役,弓手,步甲,馬甲,能到馬甲一級,最少是壯年的旗丁,當兵打仗在五年以上,武藝純熟,膽色過人,戰場經驗十分豐富的才會在考核中合格,成為一個馬甲。
清軍的等級,不是按資歷,就是從本事中來,這也是一個新興的遊牧和漁獵民族建立的軍政一體國家的本色,在清軍中,成為一個戰兵十分不容易,不是想像的那樣,只要成年旗丁就能成為披甲人,在披甲人中,最低等的是步甲,並不是說是步兵,而是一種等級劃分,很多步甲也是騎馬行軍,甚至也是一人數馬,但他們的等級要比馬甲略低,一般也不會被選入阿禮哈哈營這樣的精銳戰兵營中。
從揮舞精鐵鐮刀的馬甲的身手和戰鬥意志來看,不愧是一個新興軍事強國的精銳戰兵,身受重傷,卻絲毫不驚不亂,悄沒聲息的摸到朱王禮的身後,猝然暴起揮刀,砍的還是朱王禮的後手肘,並不求一擊斃敵,而是務必一擊必傷,以備後手源源不斷,而敵人卻無力還擊!
這一下暴起發難,便足見這一股清兵的凶悍與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