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他已經瞭解,從頭到尾就是楊嗣昌在設計對付他。
「小人之輩,老夫還不是挺過來了!」
誇讚了林文遠一句後,薛國觀也是十分得意,他好歹是從捐輸這個大坑之中,爬出來了。
「就是你找的這幾個山東舉人,他們到底是?」
「是真的膠州城中的鄉紳,」林文遠滿臉笑容,答說道:「都是好士紳,為國解憂,也是為大人解憂……嗯,他們和我家游擊將軍交好,也有賣他交情的意思。」
「哦,原來如此!」薛國觀如釋重負的樣子。
「唔,你家張大人急公好義,想不到他的朋友也是如此,老夫心中甚是欣慰。」
薛國觀看一眼林文遠,突然道:「有空叫你家大人到京師來吧,他算是助我度一難關,老夫想當面看看他,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這頭老狐狸並不是好糊弄的,林文遠趕緊站起來,執壺替薛國觀斟酒,然後才應答道:「下個月是他和寒家聯姻的日子,要等此事過後,恐怕我家游擊才能抽出身來。」
「哦,不妨,由他自行安排吧。」
張守仁升職到千戶後,按理來說就應該到京師來述職接任命狀,不過皇朝末世,規矩講不得,直接就由兵部和都督府下了公文,然後由上官轉交就算完成手續了。
現在已經是游擊將軍,一次京師沒來過,不曾和當道大佬打過交道,做為一個年輕有為,還要追求進步的游擊,確實是有點不成話。
京師之行,看來也是勢不可免。
「到時你要回去吧?」薛國觀已經微醺,對著林文遠笑道:「老夫會送儀金,並且會叫你帶禮物回去給你家大人的……唔,我承他之情也是不淺,來而有返,才知禮也,哈哈。」
……
……
「凡本次掃蕩群盜,所獲之銀、糧、物,半分不留於浮山營。一用於學校生員稟銀加倍,學校乃華夏之根基,十分要緊,本官雖武夫,亦知其理也。二用於敬濟院、慈幼局撫孤養老,三用於河橋道路修建,四用於抵消貧戶所欠賦稅,凡貧無立錐之地者尚被催徵賦稅,皆由本營開銷,五用於表彰膠州境內義士孝子,六用於補貼里長鄉老耆宿……完了。」
膠州州衙和州學的明倫堂外,都是同時聚集著大批的人群。
這其中當然是以士紳生員為主……普通的百姓是多半不識字,就算識幾個字的,也不會到這種地方來看文告。
當然,膠州四門,也是到處張貼著這些文告,內容相同,看來這文告寫成這樣,也是照顧多半不識字的百姓。
不過兩邊的議論,倒是一般相同。
「這張某人,知道照顧鄉里,特別是尊重學校,還是明禮的。」
「是的,是的!」
「他這一次,幾萬銀子,幾千石糧,在年前全部發放完畢,吾輩生員,不管是不是稟膳生員,一律是十兩銀,兩石糧,兩匹布,這個手筆,不得了!」
「張將軍向來就是這樣大方,聽說他浮山境內軍戶,也是按年節固定發錢糧的,當然,我等生員所發的是最多了。」
「理應如此,看來前一陣子,我等受人蠱惑,實在不該啊。」
「嗯,以後當以頌揚為主了。」
「咱們不是為利,而是張將軍不僅給賜給我等酒食銀兩,還敬老撫幼,修橋補路,這樣惠及地方的事,自是應當肯定。」
這樣冠冕堂皇的話,自是最受到讚揚和追捧,當下所有的生員都是點頭微笑,一副正大光明的樣子。
至於前一陣子鼓動他們鬧事的魏舉人等人,現在已經是膠州城中的過街老鼠,平時官吏絕跡,根本沒有人上門,以往的關係,紛紛絕交,這幾家不僅是家主老實,就連僕人都不大敢出門,遇著人也不敢爭執,就算這樣,城中很多人都是判斷,這幾個舉人介入到最高層次的政爭之中,恐怕就再低調也不能免禍了。
此次張守仁也是大手筆了,六條內容,修橋補路,敬濟院和慈幼局是撫育老人和孩子,這都是公益事業,第一條是給學校生員,這些人就是現在這個時代的輿論和媒體,算是一筆公關費用。
然後還有貼補所謂里長耆宿的,就是地方上那些保甲辦事的人,不能和大官紳比,但也是地方施政的中堅份子。
然後幫貧戶消除欠稅,今年秋冬時,這些人可以免於凍餓之苦了。
再就是表彰義士孝子,就是撒網抽籤,抽到了中大獎,大家高興,平時名聲好的,這一次算是中獎,而有這麼一些代表,地方上的風氣也會好很多,也算是一種公益事業的變種。
這一下子就花了大幾萬銀子,幾千石糧食,還有不少布匹等雜物,都是辛辛苦苦打山匪土匪掃蕩來的,一次出動數百步騎,累計出動過過萬人次,掃蕩了兩府四州十五個縣境內的響馬土匪山匪徒,現在的登萊兩府,沒有響馬土匪,沒有海盜,已經是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模樣了。
掃蕩地方的同時,浮山營就在各州府建立了不少的明的暗的聯絡點,用於軍需供給和情報傳遞,無形之中,也是對登萊兩府的其餘地方加強了控制。
這一次,惠及地方的六大舉措,不僅是針對膠州一府,還有萊州,平度州,登州和黃縣等幾個重要州府。
除了掃蕩來的物資,張守仁自己還要從小金庫裡撥銀出來,這才夠這一次大規模收買人心的用度。
這要是在太平時節,或是法紀森嚴的時候,一個地方鎮將竟敢出錢邀買人心就是大罪,擱朱元璋那會,死罪活罪都難逃,扒皮都是輕的,現在這個時候,卻是沒有官員敢出來阻止了。
就算明知道不對勁,這上到士紳生員,下到貧民百姓,再到所有階層都有好處的事情,誰跳出來挑頭反對,豈不是和登萊一帶幾百萬人過不去?
一個人要是敢這麼做,那膽子也肥的太逆天了罷?
除了軍事上的聯絡點,這一次藉著捐助,也是在各州府建了浮山系統的敬濟院,慈幼局,還有發放草藥救治病人的衛生局,發放貧民撫恤救濟的撫濟局,修橋補路的公務局,號稱要計算兩府下各州縣忠臣孝子守寡節婦人數,並計算貧民所需費用的浮山統計局……
軍事聯絡點,歸參謀處,暗裡的情報點,有的是特務處的,有的是軍情處的,敬濟院慈幼局什麼的,有的是營務處下,有的則是中軍管理,還有的是倉儲轉運處的管轄之下。
浮山營的勢力,也是藉著這一次大利四方的機會,直接就介入到了民間之中。
地方保甲,為了領取浮山的工資和好處,也是在很多事情上配合,而州縣的官府勢力和士紳勢力經過這一次波瀾壯闊的大鬥爭,深知張守仁不是易與之輩,於是找麻煩的少,配合的多,時間越久,則地方政權漸漸會被浮山影響,控制,登萊一帶勢必將成為張守仁穩固的大後方……當然,這也是以後的事了。
一場絕大風波,其實也是地方士紳與一夥文官對張守仁這個新晉武將試圖壓制,控制的一個試探的過程,結果就是踢到鐵板,強x不成反被日,膠州已經徹底被張守仁收服,萊州一帶,也遲早是囊中之物了。
「一個小小游擊,居然有如此手腕心機,真是,真是……」
登州城中,原本劉景曜所居的兵備道衙門,新上任不久的兵備道陳登魁一臉肅穆的樣子,正在後院的小徑間背著手漫步。
一邊走,一邊嘴裡就是忍不住念叨起來了。
不到十天的時間,登州城中也是到處掛上了牌子。
城中的府學也是放過銀子和糧食,現在這個時候,眼看就要種麥子,山東沒有水稻等優質作物,現在收穫的都是高粱玉米一類的粗糧,玉米這樣的抗旱作物種值經驗還較少,產量低,推廣的地域也少。
蕃薯等作用此時也是進入中國,但百姓一樣不會種,種值方法不對,也是沒有在北方推廣開來。
還是高粱小米等低產作物,難吃,產量也低,到明年麥收前,將會有一段痛苦難熬的日子。
當然,這是對普通的家庭而言,真正的大士紳大地主另當別論。
眼看著浮山營送進一車車的糧食,到處給貧民百姓發錢子,上繳積欠,整個登州城中都是一片沸騰。
昨日陳登魁在城中四處走了一走,耳朵裡是灌了一耳朵的對張守仁的讚頌聲響。
上到小士紳,裡甲保長,學校裡的秀才生員,下到貧民百姓,都是對這浮山六條讚不絕口。而且,人家不是口惠而實不至,榜文張帖的同時,浮山的物資就跟著進來,接著就是到處掛牌,撫濟孤老,慈撫幼兒,當年孔有德叛亂,死了全家老小只剩下孤身一人的老者,或是沒有父母的孤兒可是真的不少,這些人都是流離失所,根本沒有人過問他們的死活,到現在這個時候,浮山營的人一進來,首先照顧的就是他們,城中的這些人一被收養,不論是誰,都得翹一下大拇指,讚一聲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