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看到林文遠過來,王雲峰在內室和張守仁又低聲聊了幾句,然後就立正辭出。
在出門的時候,這個內衛隊官向著林文遠很禮貌的點了點頭,道:「林大人,一會我就過去拜訪。」
「嗯?」
林文遠愕然,不知道對方是什麼用意,不過王雲峰也不解釋,只是笑著行了一個軍禮,然後就轉身出去了。
「真是怪了。」
對方的態度確實十分奇怪,不過林文遠也沒功夫細想,裡屋已經沒有人了,只張守仁自己在整理著桌上的一摞文書。
隨著軍中掃盲工作的進行,隊官一級的識字率是百分之百,哨官也有七成摘掉了文盲帽子,到排正目副目也有五成可以讀書寫字,這就給浮山營建立文書檔案的工作帶來了便利。
種種事情,都是以呈文形式上呈,然後批復,交辦,歸檔,這是一整套的現代軍隊的運轉模樣,張守仁也是提前給帶到了軍中。
當然掃盲是前提,要不然這一套是肯定玩不轉的。
「大人,」心裡嘀咕著,人卻已經進了裡間,立正,敬禮,一套禮節全做完,林文遠才向張守仁先笑道:「那個作訓服,屬下想要一套。」
「這不簡單?一會找張世強去領一套……話說你這麼急幹什麼,副目以上的軍官,都有常服一套,禮服一套,作訓一套,還分夏秋裝和冬春來著。」
「看著好看,穿回去給娘子和兒子瞧瞧。都說當兵不體面,在大人麾下當兵,實在是太過於體面了。」
「哈哈。」
張守仁仰面大笑,神色間也是十分得意。勳章,武裝帶,皮靴,漂亮軍服,這一整套也是提高軍人榮譽感和集體感的東西,儘管有人覺得花這筆錢不值,但張守仁自己是知道這其中的道理何在。
近代陸軍強國,沒有不在軍服上花大精力的,甚至是把這事當成一件大事來抓。幾個強國,哪一個的軍服都是自成體系,各有特色。
「對了,大人,屬下此來是假期已滿,所以特來銷假……請問大人,屬下的下一步的安排是什麼?聽說炮隊還沒有隊官,屬下願毛遂自薦……」
「炮隊的隊官已經任命張世福了。」
「呃,這樣……那屬下願為馬隊的隊官,如果大人覺得馬隊重要,屬下可以……」
「馬隊是要打出來的,和炮隊車營重訓練不同,馬隊隊官,我會在立下戰功的各個哨官中選取,就不直接任命了,現在由我本人兼任就好了。」
「嗯?這樣……那大人的五個步兵隊有沒有擴充人員的打算?」
「暫且是沒有,五個步兵隊滿編是四百二十人一個隊,兩千一百人,加上炮隊、馬隊、戰車隊、工兵隊、內衛隊,正好是四千二百人……嗯,我還打算編八百到一千人的輜重大隊,其實也就是輔兵隊了。」
「工兵,戰車,內衛……」
林文遠的嘴裡像含了一嘴的橄欖,感覺是十分的酸澀,步兵隊和馬隊炮隊輪不著,看來只能是在車隊和工兵及內衛中挑一個了。
內衛隊原本也是不錯的選擇,跟在張守仁身邊能學不到東西,而且上陣殺敵,內衛也並不一定躲在後方。
但內衛的王雲峰幹的好好的,就算林文遠和張守仁是郎舅至親,想來張守仁也不會答應他換人的請求。
「不知道工兵是幹什麼的?」
車隊就是以偏廂車為主,輔助以三斤炮五斤炮等火炮,還有佛郎機和盞口炮等明軍的制式火器的一個新編的隊。
張守仁考慮到齊魯大地雖然多山,但戰爭從來沒有在山區打響過,都是在平原地帶決勝。而出了山東到河南和河北境內,山區極少,是廣袤的平原地帶,河流和山區很少,只有少量的丘陵地帶。
這種地形,對抗流賊或是響馬等敵對勢力時是沒有問題,不過遭遇到大股的精銳騎兵時就可能會有意外發生。
現在的浮山營陣是長槍配火銃,長槍破陣,火銃打擊敵人的遠程目標,而火炮負責對敵人進行遠程打擊。但這樣的組合一旦遭遇到優勢騎兵或是遠程力量相當強的敵人時,就可能會有戰局不利的局面發生,浮山營現在是在茁壯成長,但從成立到目前為止,根本沒遭遇到真正意義上的對手。
響馬或是山賊海盜,這一類的對手,完全不是正規軍隊的敵手,任何一支稍有組織的軍隊都能輕鬆將他們擊跨完敗,就是能不能打出浮山營這樣低的損傷,那就是難說的很了。
為了穩妥起見,張守仁打算成立一個車隊,以少量的偏廂車為中堅力量,其中還有幾輛高達三層,可以站立幾十人的重型偏廂車……這也是戚繼光在薊鎮時的發明,工藝不複雜,但對技術要求比較高,費工費料,造價極其昂貴,這樣的車,北方軍鎮哪怕是遼鎮也裝備很少,不過這對財大氣粗的張守仁就完全不是問題了。
偏廂車配輕車,互相勾撓可以結成簡單的車陣,橫亙在戰陣之前,可以為一道臨時的屏障,車偏廂裝有擋板,可以擋住任何距離的弓箭射擊,車上裝著火銃手和炮手,可以用火銃和小型火炮組成強大的火力輸出,現在北方軍鎮很少用偏廂車,因為明軍的火器粗製濫造,有效輸出範圍太近,偏廂車經不住騎兵近途衝刺攻擊,作用有限,還影響行軍,價格又太昂貴,所以被淘汰,浮山營這裡沒有任何問題,偏廂車加輕車組成的車隊還是輜重部隊負重能力有的效補充,是一舉兩得的大好事。
不過好歸好,叫林文遠去帶這些大車,他心裡還是扭不過這個坎來。
至於工兵,他連作用都不知道呢。
「就是攻城時負責挖地道和在城牆上挖洞,放炸藥,引爆城牆。行軍時,遇到坑坑窪窪就修補,遇到沒橋的小河負責搭建浮橋……嗯,大體上就是這樣。當然,紮營時外圍防禦設施也要他們來幹,他們專業嘛。」
「呃……」
工兵部隊的概念張守仁也是早就給大家教導過,所以一說林文遠就明白過來了。
其實要細分的話,工兵也得分爆破部隊,舟橋部隊,土木作業部隊,但以現在的情形來看,倒是沒有這種必要了。
不過林文遠的心中工兵就是土撥鼠,其實算戰兵大家也是想不通,這些活計,輔兵們不就是能順帶著做了嗎?怎麼還要挑出一撥人來成立個工兵隊,專門來做這種事?
「大人,請給條明路吧。」
到底還是郎舅至親,林文遠已經徹底沒想法了,眼巴巴的看向張守仁,等著這個未來妹夫給他指一條明路出來。
「唉,大哥,我是實在不願意說出口來……嗯,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看到張守仁的樣子,林文遠心中也是有數了。他臉上的笑容變的苦澀,半響過後才向著張守仁道:「看來我是不能繼續帶兵了。」
「你錯了。」張守仁的神色也是變的十分鄭重:「文遠,最近的事情,你在這裡幫不上忙。如果你在京師,就能幫我很大的忙。我的根基太淺,很多關係要不停的經營,要刺探情報,收買朝中那些貪官,要叫人在朝中替我說話……不錯,劉景曜這個巡撫軍門算是我的靠山,但這個靠山有時候是靠不住的,有時候他自己都是自身難保!大明的事情,我現在看明白了,很多時候不是壞在敵人手裡,而是壞在自己人的手中。每當事情有好的變化的時候,朝中一定會有奸邪小人出來搗亂拉後腿……當年的遼東戰場是,現在的對流賊的戰場也是,包括咱們山東這裡也是如此。為了不被人針對,我只能先未雨綢繆,今次的事你幫不上,但我希望以後再有人為難我時,我能預先得到情報,並且有人替我經營在朝的勢力,結成穩固的關係網……這件事,你覺得別人能做的來麼?只有你能做的來,大哥,這是另一種形式的戰鬥,你是帶著我和浮山營全體上下的希望,去爭,去鬥,像一頭獅子一樣,在從林法則下把敵人撕的血肉模糊……是你,就是你要去替我們在看不到的戰線上去拚搏廝殺!」
這一番話,張守仁也是事先想好,此時說出來,鏗鏘有力,感人肺腑。
林文遠自然也是十分動容,不過他和張守仁在一起時間久了,也是深知這個妹夫的性格脾氣,這一番叫人去賣力氣的話,恐怕一年也難得聽張守仁正經說一回。
這麼長篇大論的說出來,肯定是事先下足了功夫,根本不可能是脫口而出的。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知道推托不得,只能貪婪的看一眼窗外校場上士兵們訓練的情形,然後豎起兩根手指頭,對著張守仁道:「兩件事,依了我就去,不然寧願在家當小兵。」
「成,你說!」
「第一,還有個把月小妹和你就要成親,我這當大哥的到時得回來。」
「這個,你不怕辛苦,當然由得你。」
「第二,給我精兵強將和便宜行事之權。」
「這是自然,無須你說。一會你出去,就到內衛隊去挑人,王雲峰敢說個不字,你告訴我,老子拿鞭子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