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俺頭一個!」
被幾個人壓著的韓朝第一個跳起來,振臂揮拳,叫道:「寧給好漢子牽馬,不給賴漢子當祖宗,俺在登州,早就呆的膩味了!」
「也算俺一個。」
「俺干!」
張守仁笑問韓朝,笑道:「剛剛你還一臉不服,怎麼見著我,就寧願牽馬也干?」
「大人,俺早就等著了,浮山營的威名,可比當年登州營強的多了。俺吃了半輩子兵糧,心裡有數的很呢。」
張守仁一笑點頭,卻又對著所有人道:「登州營在十幾年前也是威名赫赫,水師營是我大明水師的遼海重鎮,火器營是故徐大學士和故登萊巡撫孫元化辛苦拉拔出來的,不論是訓練還是裝備,那都是各軍鎮中的頭一份,除了遼鎮,放眼天下無人能敵。」
說到這,張守仁提高聲音,喝道:「可現在登州營哪去了?就剩下一點餘燼而已。為什麼如此?那就是——沒有軍紀!軍紀,再強的營伍,沒有軍紀,一切都是虛枉!」
到此時,李勇新幾個已經知道自己倒霉定了,當下面面相覷,也不等張守仁發落,幾個哨官自己踏步出來,齊聲道:「卑職等對教官無禮,請大人責罰!」
「每人在訓練結束後加跑十圈,援引以下犯上例,再打十軍棍,明天繼續操練……解散,全體,繼續訓練!」
說笑之間,張守仁就是把一群百戶武官給處置了。
不僅罰跑,還要打軍棍,這般處置,加上雷厲風行的訓斥,一邊的登州教官們看的目瞪口呆,而李勇新和馬洪俊等人卻只能昂首挺胸,齊聲答道:「是,卑職等領罰。」
「好了,繼續動作吧。」
從萊蕪辛苦趕回來,張守仁第一時間就是趕到騎兵這裡來,正巧也是撞上了一群哨官對騎兵教官無禮……加上知道了萊州府的事,李勇新幾個算是撞到槍口上了。
不過這個處罰是完全符合條例規定,幾個被處罰的哨官也是無話可說,在受罰之前,他們還要帶著各自的部下完成訓練,在此時此刻,所有新軍將士看向張守仁的眼光,又是與此前不同了。
在此之前,張守仁的權威和光榮還只是嘴巴上的話語,並沒有落在實處。
到現在,一句話把自己天天跟著的上司就如此嚴罰,浮山營張守仁權威之重,而軍紀之森嚴,立刻也是給這些新軍將士上了印象鮮明的一課。
「上馬,全部上馬。」
教官們得到招納的承諾,成功從登州營搖身一變,成為浮山營的一份子。心情已經大好,處罰了頂撞的哨官,更使得他們有了充足的權威,當下便是全部上馬,繼續操練起來。
「你們要記住,跨下馬勢頭這麼足,不需再自己使勁發力,不然反震之力,你小子是承受不住的,胳膊脫臼都是小事,戰陣之上,你斷了胳膊,或是被人家頂下馬來,你就完事了。」
「長矛要穩,不要刺那麼狠,不過也不能太鬆,挾住了。」
「要記住,騎兵永遠是把控騎放在第一位,身子要穩,馬速要帶好,兵器只是輔助,也不要急切,這一次不中,你在馬上不動就還有下一次,要是太著急了……就沒有下一次了,你們懂了沒有?」
這一次教官們的聲音叫人聽在耳朵裡,權威就大了很多。
登州營的騎兵是預備支援遼東戰場的,除了火器,就是騎兵。遼東戰場上沒有這兩樣是根本玩不轉的。
這十幾個教官,有一小半是遼東人,有幾個是薊鎮調到登州的,只有一半不到是登州這裡的土著。
十幾年下來,騎術也是出神入化,用他們自己的話來說,砍韃子也不是不可以。
被收用之後,教官們都是竭盡全力的訓練,訓練強度極大,幾乎所有人都沒有功夫下馬,都得帶小跑,只有在中午過後的半個時辰休息時間裡,戰馬和人員才得到一個比較大的休整時間。
今天張守仁一直混在這裡,張世福和張世強、張世祿等高級武官不停的穿梭往還,把浮山營這段日子大家不能擅作主張的公務拿過來給他簽批,這樣就把張守仁一點有限的空閒時間都擠佔了……他已經決定,有空就在騎兵隊訓練,毫無疑問,張守仁是一個優秀的軍人,也是一個幾乎全能的軍官,但他的騎戰之術實在是一個最大的弱項。
畢竟,兩個張守仁都沒有太多的騎馬的機會。在今天的優秀武官騎馬的時候,後世的張守仁或許在苦練騎摩托的特戰技巧,儘管有一些動作和馬術動作較為相似,但無疑和正經的騎戰之法是兩回事情。
「韓朝,按你們這樣的練法,新軍何時可以馬上劈砍殺敵?」
黃昏時分,所有騎兵都是筋疲力盡,此時輔兵們入場,分別把同樣疲憊的馬匹也牽走,練了一天下來,馬也累的夠嗆,為了防止嚴重掉膘,他們要對馬匹精心照料,涮洗乾淨後不喂草束,直接用豆料等精料來喂。
「這個得看馬匹了,大人!」
「怎麼說?」
「大人!」韓朝精神抖擻的答道:「人受得了,馬頂不住也沒用啊。除非是一人三馬,輪著練,不然的話,馬匹練一兩天就得休息,否則的話,秋天補不了膘,冬天就瘦的不成,來春時馬匹就廢了。」
「嗯,我倒是把這岔給忘了。」
張守仁點一點頭,臉上卻是突然露出笑容來:「不過不妨,我們可以想辦法來解決。」
到第二天,小校場上就多了不少戰馬的模型,這自然是張守仁連夜調來物資和木匠打造出來,而且,他也根據自己後世的經驗,增加和改良了不少訓練的內容。
從下馬到下馬,控馬速,小跑,馬上動作,所有的動作都是被分解了,每天都是在模型和戰馬上輪流苦練不停,這段時間,騎兵隊的營地一到晚間休息,就是不停止的呻吟聲。
從老營還特意調撥了一些醫生過來,每天都給這些騎兵新兵擦拭跌打藥酒,兩腿間磨擦的厲害的,都是要特別護理。
練習完畢,每個人還要裝卸馬具,和輔兵一起涮洗戰馬,喂戰馬吃豆料和撒了鹽的草束……在這上頭,張守仁自己也不例外。
騎馬和照顧戰馬是每個騎兵的必修課,只要是必須的技能,張守仁就和部屬們竭力學習,絕不允許任何人有意外。
……
……
「大人,這是最新的邸報。」
在軍營中的節堂內,張守仁翻著內衛送進來的邸報,臉上也浮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出來。
回來軍營已經五六天,張守仁每天泡在騎兵隊,別的事情暫且都拋在腦後。
不過他的團體已經有了一定之規,分散各地的部屬們仍然是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自己手頭上的工作,並沒有因為張守仁不親臨指導就手足無措。
鹽場出鹽,運輸至商行,出鹽,然後沿河運輸,有跟帳的人隨商行的人轉,出多少記多少帳,然後收上一次的鹽帳,按運輸時間結帳,最為輕省不過。
各地的工程,大半已經峻工,匠人的工錢結算,伙食尾子的開銷等等,工匠的搬遷,新來醫生和學徒的安置等等,這些都是吏員們的首尾,在鍾顯主持下,還算是忙而不亂,沒出什麼大的變故。
八月到九月這段時間,整個浮山營和膠州各地,張守仁的治下處處是井井有條,有一種煥發向上的感覺。
但萊州府一事橫亙在眾人心頭,整個浮山營上下都是有不少的擔心。
大人將會如何處斷此事,也是眾人心頭的一個迷題。
徐、林兩個舉人回過浮山祭祀祖先,祭祖時原本同堡軍戶都會上門恭賀,大家送一些賀禮什麼的,彼此圖一個樂子。
但這兩位舉人祭祖時,全堡幾乎沒有人上門,兩家人也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厭憎。
誰都知道,就是兩個舉人老爺和膠州城中的世家官紳聯起手來,在萊州府狠狠告了張守仁一狀。
以張守仁現在的威望,沒有人到這兩家痛罵,已經是顧忌這兩人舉人的身份了。
不過這兩戶人家也不在意了,中了舉人,不需要再當軍戶,從此成為官紳的一份子,從此可以脫去軍籍,不必再回浮山了。
各方風雲雷電,在張守仁的鎮定面前好像啞了火,大家都是睜大了眼在等著,不過等的久了,自然也是疲乏了。
只有張守仁自己知道,風雨欲來,眼前這樁事,繞不過去,對方還在等他的下文來繼續動作,黑室已經把此事的背景和來龍去脈打聽的很清楚,但如何應對,還是要他來下決定。
「皇帝諭外戚……措詞很嚴厲,而且刊登在邸報上……嗯,京師外戚還是一如既往的囂張,看來崇禎對外戚的容忍已經十分有限了……」
「文淵閣大學士傅冠致仕了……這個人在歷史上已經是沒有什麼名氣,反正我是不知道……」
「羅汝才等自陝州攻打襄陽……」
「總督洪承疇並巡撫孫傳庭等合兵於潼關等處張網設伏……」
邸報上新聞很多,但張守仁眉頭緊皺,這些新聞邸抄,無助於破解他的困局,如何脫網而出,他還沒有思量出真正的好辦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