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人員配製,和現在明軍一般兩千人一個營比起來多了一倍多人手,和後世一千多人一個團,或是三千多人一個團的配給,仍然是要多出不少人來。
倒是和一些加強旅或乙等師的人數相差彷彿,這也是張守仁這樣設定編製的重要原因之一……也就是說,浮山營能承擔任何戰場的獨立做戰任務。
就算面對優勢敵人,比如說數倍之敵,或是地域廣闊的戰場,有自己的輔兵和輜重補給,不需依賴地方或友軍,浮山營永遠可以獨立承擔作戰任務,而且,四千多人的規模擁有近三千的戰兵,就算遇到數萬之敵也是有一戰之力,這一點,十分重要。
只是儘管早就知道可以設立營頭,但畢竟沒有正式下令前他不能大張旗鼓的招兵買馬,所以到目前為止,除了方家集營和張家堡新丁營內又有六百餘新兵在訓練外,還有一些人放在膠州和白河口一帶,靈山鹽場也有一個小旗的人在,這麼一來,在浮山所東門外奉命緊急集合待命的,也就是這眼前的六百來人。
儘管只是六百餘人,但在葉曙青等老軍頭的眼中,這六百人何異於千軍萬馬?
軍營整齊,自有一股威武森嚴的強軍氣勢,一排排的縱隊和橫隊猶如刀削一般的整齊,放眼看去,幾乎沒有一丁點兒的歪斜。
這些人,都是曾經長年呆在軍旅之中,現在雖然沒有直接帶兵,但營伍之事也是知道的。
能站著把隊形保持到眼前這六百多人的水平,並且肅立無聲,軍容莊重整齊,刀槍林立肅穆無聲,光是這一層功夫,就得把全大明多少個營頭都甩在後頭!
別的營頭整隊,沒有一兩個時辰不算完,站好之後,軍官得把嗓子喊破了。
這還得是上頭要來校閱,上下都緊張的情形下,要是平時自己人校閱列隊,大兵和軍官們都是懶洋洋的,除了將領的親兵家丁之外,沒有哪個營兵會正經當兵,都是應付差事。
一個月一兩五的餉銀是不少了,比一般百姓賺的要多少兩三倍來。
可要命的是一年最多發半年,甚至只發四個月的餉,發的口糧糧食也是有九成以上是霉爛的,或是糙米,陳米,根本就不可能發新米下來。
軍服和安家銀子原本都是朝廷發放,現在也很少提這個事了,因為遍地都是流民,招兵容易,誰還把以前的規矩放在心上?
這麼一鬧,營兵的素質和軍紀是直線下降,平時動輒來個小嘩變,將領們只能哄著,任由他們敗壞軍紀,要是地方上的官員和士紳敢問,為將者還要替手下出頭,否則的話,下頭就會心生不滿,將領的位子也就坐的不穩了。
至於打仗時殘害地方,搶掠民財,強搶民婦,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就算是朝堂之上,對這些事也是心知肚明,除了少數天真幼稚的言官御史之外,根本就不會有人想起來去整頓軍紀。
而眼前的浮山兵卻是與眾人記憶中的營兵截然不同,可以說,毫無共通之處。
「這,這是張將軍的兵嗎?」
眾人亂成一窩蜂的當口,葉曙青卻是鎮定下來,一邊看著在列隊的士兵,看著那豆腐塊一樣的方陣列隊,這個都指揮使喃喃道:「看起來可真是威武雄壯,委實不同凡俗啊!」
「是啊,應是張將軍的部下,認旗是張將軍的旗幟。」
明軍的軍旗也是有講究的,營有營旗,軍有軍旗,比如錦衣衛是飛魚旗,禁軍是龍旗,各野戰邊軍都有自己的旗幟。
除了軍旗之外,還有表明主帥身份的旗幟。
比如要是文官總督在軍中,那麼打的旗幟就是「三軍司命」的總督旗。
如果是總兵在軍中為帥,那麼就是丈六高的總兵旗。
然後副將有副將的認旗,參將和游擊也是分別有自己的認旗。
除了這種旗幟之外,便是以各將領姓氏為標誌的認旗。比如在眼前的軍陣之中,最當中是的一柄剛趕製出來的游擊將軍旗,另外便是「張」字字樣的將領認旗,接著是各隊的隊旗,哨旗,排旗。
旗幟多主要是便於用旗語在戰場指揮。當時可沒有上帝視角,也沒有即時通信,將領不停的發展新的敵情,可能是在方圓數里的戰場上突然發覺一支生力敵軍,這時候派兵傳令或是別的傳令方法都沒有用旗語來的方便快捷。
戚繼光的兵書中,就有很多旗語指揮的辦法。大體上來說,明軍的旗語都是依從戚帥的教導,各地的營兵都是大同而小異。
不過張守仁的旗語可能有自己的一套,更方便快捷,更利於士兵和各級武官理解和全部掌握戰場旗語的含義。
至於營旗,老實說張守仁現在還真想不到,浮山營用什麼樣的營旗,暫且也只能放著不去管它了。
有游擊旗和將領認旗,城門上頭的這些文武官員們也是確定了下頭是張守仁的兵,到了此時,終於有一個指揮同知感慨道:「看到眼前的兵,我才相信,所謂一天二百里,六百破三千,恐怕並非是完全的吹噓和傳言。」
「是的,營伍中整齊不算什麼,臨時列陣,就有如此森嚴氣象,這兵,練的非常好,非一時之功。」
「但張將軍把這些兵召來,是兵備大人要校閱嗎?」
「對了,是要校閱?」
「那我等可是有眼福了。」
校閱兵馬並不算稀奇事,在場的人和劉景曜一起過來,要麼是武官,要麼也是有兵事有關。像校閱的事一年少說也經歷個十回八回,不過眼前的這些兵,肅穆莊嚴,威武霸氣,而且明顯裝備比一般的營頭要精良的多,叫人感覺有鮮明的特色。
比如葉曙青幾個老軍頭一眼就看出來,軍陣之中,刀牌於最正中,想來是掩護遮擋對方弓箭手的襲擊,但刀牌數量太少,不利破陣,而長槍過多,幾個老軍頭都想不通,一旦敵人襲近,憑一排排的長槍,如何能夠克敵制勝?
至於兩翼全部是火銃手,這倒無甚可說。
象遼東戰場,也就是赫赫有名的關寧鐵騎營,在孫承宗督師遼東的時候,車炮營每營有近三千步兵,兩千多騎兵,數百輛大車,擁有的大炮每營就是八十八門,其中有不少是重型火炮,由孫傳化在耶蘇會買來大量器械,僱傭了不少西洋技師鑄成交付軍用,除了火炮之外,每個車炮營還有五千多支長短火銃,可以說,明軍的關寧軍的車炮營已經提前完成了純火器化,明軍在山海關和寧遠一帶訓練成立的戰兵營,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和敵軍白刃相交的戰鬥。
按當時明軍高層的相法,就是一現敵蹤,先用大車列成車陣,然後大炮開火轟擊,接著就是火銃齊發,等敵人潰敗,再用騎兵持短火銃追擊。
反正就是想打一場不對稱的戰爭,以火器制敵。
這個想法倒是不能說完全的錯誤,但致命處有兩條:第一,明軍因為過於倚重火器而導致了肉博訓練的缺失,同時,也失去了肉搏的膽氣。從將領到普通的士兵,都是如此。
然後,便是火器的合格率實在太低,一百支火銃在上戰場後,有九十九支在三槍之內都會炸膛,這樣的火器誰敢裝填過多的火藥,誰又敢放心的瞄準擊發?
加上明軍普通的訓練不足,陣形不齊,一遇敵這些兵就是先慌亂了,然後亂放一通,接著被後金兵逼近,一次衝鋒,明軍的所謂車炮防線就徹底的悲劇,結局只能是敗逃這一條路可走了。
遼東戰場和登州息息相關,當年車炮營的遭遇在場的人不少也知道。
看向浮山營的配置,各人也都是感覺無奈,這火銃手看著多,但威力太小了。
葉曙青歎息:「浮山營這邊畢竟是軍戶為主,想來很難找到太多合格的弓箭手。」
按說軍戶是應該世代習武,不論是騎馬還是刀槍,或是弓箭,按朱元璋的規矩佈置,每個百戶最少有三四十戶是習弓箭的才是。
但現在這世道,軍戶不習弓箭反而是很扎實的理由,都指揮這麼一說,眾人都是點頭。
「張國華不是找不到弓箭手,又或是練不出弓箭手來。」
眾人議論紛紛,倒沒有注意,劉景曜和一群屬員也是匆忙趕了來。
站在城頭,劉景曜面如沉水,用極其冷峻的語調對著眾人道:「浮山營靠的就是火銃克敵,在登州時就是如此……今天各位大人怕是要有一場大熱鬧好瞧了呢。」
「劉大人是說……」
劉景曜一席話把眾人說的色變,那個布政司的參議臉上霍然變色,問道:「是不是浮山這裡要出什麼亂子?」
「是的,」劉景曜答道:「適才張國華報我,有人勾結海盜來攻打浮山,大股盜匪,今夜必定來犯!」
這一下所有的文官都是面皮變色,就算是武臣也有點拿捏不住的感覺。
這裡浮山營有六百多兵,而劉景曜還是說的「大股」盜匪,想來這海匪人數一定遠超過官兵了。
一想到海盜的兇惡殘忍,各人都是有點腿肚子轉筋。
和響馬不同,響馬是活躍在各州府間,對地方官好歹賣點面子,殺官造反,惹動大軍追剿就不值當了。
但海盜橫行海上,殺人越貨橫行不法,根本不把朝廷看在眼中。而朝廷沒有水師,也無力壓制,所以儘管這裡文武官員眾多,但海盜們殺起性子來,一身官袍能不能保命,實在難說的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