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守仁的指揮下,親丁隊繼續追擊,在他們的槍下,又是倒下去一批又一批的鹽丁們。槍手們只是呼吸變的更沉重了,面上的表情也更難看了幾分,但追擊的腳步,卻是一點兒也沒有猶豫遲疑。
甚至在殺上高坡之後,隊形只是稍有混亂,仍然能大體保持一個很像樣子的排列。
在高坡的另外一面,殘餘的鹽丁不是敗逃,而是潰散了。
「你們給爺們等著,此仇不共戴天,我們一定會殺回來。」
「殺了你們全家,你們這些該死的窮軍漢。」
雙方都是沒有馬匹,但鹽丁們已經全速奔逃,撒開腳丫子拚命的逃走,不少人連手中的兵器都是丟掉了,圖的就是能跑的快一些。
這一仗是輸死了,但死傷還不算太重,想辦法再撈回來這一陣就是了。
馮闖子剛剛在陣後,此時跑在最前,但一邊跑還是忍不住一邊回頭罵陣。畢竟今天的敗仗實在是不可思議,匪夷所思。
對這個鹽丁頭子來說,簡直是莫名其妙。自己這一邊人多,還都是經常打架殺人的好手,兵器也稱手,地形也佔優,對方就是他娘的刺啊,刺啊,再刺啊,那個人高馬大的軍官就是不停的吆喝,刺,再刺,再刺!
就是這麼刺啊刺的,居然就是被這些窮軍漢們刺贏了。自己多年經營的名聲,還有在鹽丁隊伍裡的威望,這一戰之後,恐怕就都在鞋底了。
「入他娘的,非要扳回這一場來不可。」
逃跑的鹽丁已經是放鴨子一樣,跑的到處都是,被馮闖子帶著,剩下的這些鹽丁也是不停的破口大罵。
這些人都是凶戾之徒,根本沒有什麼事能化解他們胸中的戾氣,就算這麼多同伴死在眼前,這些人也是凶焰不減,罵的格外難聽。
不用懷疑,只要他們重新整理好,再補充人手,必定會想辦法再殺回來。
「自由隊形,一直追擊到跑不動為止。」
看著散亂著逃跑的敵人,張守仁笑的燦爛。
孫良棟剛剛刺死了三個,眼疾手快,來自後世刺刀刺殺術的槍術已經被這個小旗官使的出神入化,到了此時,他突然想明白了什麼,大笑道:「大人,原來叫俺們一直跑呀跑的,原來也能用在今天?」
「快點執行軍令吧!」
跑步的妙處可遠不止他說的這一點,張守仁也不好解釋過多,索性一笑,踢了踢這個很對脾氣的小旗官,笑罵道:「跑晚了,再能耐也是白搭,你最少再給我拿三條人命回來。」
「好勒,大人放心!」
自覺想通了的孫小旗士氣高漲,長槍兵們也是若有所悟,自由追擊的命令一下,所有人都是持著長槍直追出去。
也有人放下長槍,撿起鹽丁丟下的短兵器,這些兵器鋒銳趁手,用來追趕逃敵可比長槍要舒服的多。
站在這樣的高處,看著自己的部下攆鴨子一樣的追趕敵人,對張守仁來說無疑是一件極為賞心悅目的事,他的臉上滿帶笑容,笑的幾乎和一個孩子一樣,而在他身後,經過血泊和泥濘的戰場,站在高坡上的運鹽隊伍也在看著眼下的場景,等看到親丁們一刀一刀的把逃走的鹽丁們砍死,看到孫良棟用短刀割開馮闖子的喉嚨,並且割下人頭的時候,在張守仁的身後,傳來了一陣陣的嘔吐聲響。
足足追了三刻功夫,一直把鹽丁攆了七八里地下去,沿途到處都是鹽丁們沒了腦袋或是開了血窟窿的屍體,連馮闖子在內的不少頭目也是被殺了,屍體和普通的鹽丁放在一起、
他們的腦袋也不值錢,因為沒有懸賞,也沒處報功去,到後來,親丁們也拋卻割腦袋的習慣,只是把人殺了就行。
等張守仁騎馬趕過來之後,一群渾身浴血的小旗官們都迎了上來。
孫良棟劈頭就問:「大人,屍身怎麼辦?」
「搜錢,搜物品,剝衣服。」張守仁答的也很簡捷明瞭:「做完之後,這邊運鹽隊的壯丁挖個大坑,把屍體給我埋了。」
「是勒,大人!」
孫良棟立刻答應下來,帶著人去處理鹽丁的屍體。
張世福做這等事有點下不來手,便帶著運鹽隊的壯丁們開始挖坑。
那些跟過來的閒漢早就跑的影子都看不見,這種血腥的廝殺已經超過了他們的想像,原本是以為和街頭鬥毆差不多的場景,誰知道是這麼殘忍又血淋淋的屠殺,這種慘烈程度的戰場景像,一般的人,是絕對承受不住的。
鹽丁在銀錢上不比海盜差,不過常處城鎮,經常揮霍,加上有家有業的,身上帶的銀子反而不是很多。
孫良棟和錢文路帶著兩旗的人專門搜錢,蘇萬年帶著人剝那些完好的棉衣和鞋子,半天過後,孫良棟才很沮喪的道:「一共不到一百兩銀子,首飾什麼的也沒有,只有十幾塊玉牌扳指什麼的……真他娘的晦氣。」
「剝的衣服鞋子不少,比上次強的多。」
要說起來,堡中軍戶窮困的實在不少,最窮的人家女孩子大了都沒身像樣的衣服好穿著出門,到了冬天,一家老小沒棉衣穿的也很多,只能拚命燒坑縮在床上不下來,反正柴火多的是,不要錢。
上次打海盜剝的衣服不多,海盜常年在海上飄泊,沒有什麼厚實的衣物,火銃火炮又打爛了不少,很是可惜。
鞋子就更少了,海上生涯,這些王八蛋根本不會穿好鞋。
這一次卻是不同,鹽丁們的棉衣都是厚實實的,除非實在是砍爛了的,不然就是浸透了血的也是剝了下來。
窮人自有把這些血衣洗的乾乾淨淨的本事,至於鞋子,全部能用,真是好生發。
到了這時候,新上戰場的菜鳥都是高興起來,因為繳獲的戰利品雖然現在不能私藏,發現了立刻就是五十軍棍,開革出隊。
但事後分配,每人都有份,一想起這個,自是興高采烈。
等把屍體歸攏包堆,再一一搬抬到高坡下的亂葬崗裡,人人都是累的滿頭大汗。
張守仁看著一具具被丟到坑裡的屍體,笑道:「這些傢伙,倒是能給自己找好地方,現成的埋屍之所。」
他對這些人渣沒有絲毫的同情,鹽丁是什麼德性連他這個穿越者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這些人沒有一個好貨,最不濟也是個游手好閒偷雞摸狗的無賴,絕對都是死不足惜的人渣。
「大人,點檢清楚了。」
林文遠在數字和統計上很有天賦,其實也是矮子裡頭拔將軍,別的軍戶斗大的字不識一筐,更不要提統計數據了。
現在很多人連自己的手加腳指頭都數不齊,叫他們統計死傷,實在是難。
將來非得辦掃盲班,軍人素質太差了一點。
「鹽丁死二百七十,沒有重輕傷者,咱們親丁隊重傷三人,輕傷十九人,重傷者已經叫隨隊的柳老大夫清洗包紮了,預備一會就用車送回堡去,輕傷者清洗包紮後,是繼續隨隊還是回堡,請大人示下。」
鹽丁兩個照面就死了五六十,接下來的追擊被砍死二百多人,其實很多都是傷者,在剛剛打掃戰場的時候,不分輕重傷者都被殺紅了眼的親丁們給宰了。
張守仁沒有禁止這種行為,一則鹽丁們欠債很多,要是放開了,周圍的老百姓都能來用石頭砸死他們。
二來,現在他沒有勢力範圍來收容這些俘虜,來改造他們。放回去,不是繼續跟著馮三寶來打自己,就是跑去當無賴混混為禍鄉里,不如殺了乾淨。
三來,也是給這些親丁多見血的機會,一支軍隊不敢殺人,那是沒用的。
當然,以後要控制好度,光知道殺人的軍隊,將來遲早成為六親不認的獸軍。
「輕傷兵也回去吧,正好幫著照顧下重傷者。」
這一次打的比殺海盜還要順,海盜還重傷了軍戶五人,這一次重傷只有三人,輕傷是多了些,不過多是新兵追殺起來太激動,有不少是自己傷到的自己,不是被敵人殺傷。
沒一會功會,戰場也是打掃乾淨了,除了片片血跡之外,什麼也看不到了。
「好了,」看到重輕傷兵在騰出來的一輛大車上慢騰騰向回走之後,張守仁在馬上意氣風發,揮手道:「到方家集,出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