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溫柔的話語令高氏感動的說不出話來,只能不斷點頭,弘歷又陪著她說了一會兒話後,方才離開,在離開景仁宮後,他腳步一頓,惻目吩咐道:「傳方晉同來養心殿。」
小五依言離去,在弘歷回到養心殿不久,他便帶著方晉同到了,後者畏畏縮縮的進到殿中,臉色在燭光的照耀下,蒼白如紙。
弘歷盯著屈身行禮的他,道:「方晉同,你可知朕傳你來此的用意?」
方晉同不敢抬頭,顫聲道:「微臣不敢擅自揣測聖意。」
弘歷隨手翻開一本未曾批閱的折子,一邊看一邊道:「朕許你揣測,說吧。」
方晉同盯著自己鞋尖,小心翼翼地道:「微臣猜測……應該是與慧妃娘娘的病有關。」
弘歷對此不置可否,轉而道:「依你診脈所知,慧妃得的是何病?」
「這種怪病,微臣見所未見,實在不知。」方晉同話音剛落,弘歷的聲音就再次響起,「朕要聽實話。」
聽著他的話,方晉同幾乎要將懷疑高氏中毒的事情說了出來,然話到嘴邊,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又生生忍住,咬牙道:「微臣適才所言,皆為實話,慧妃娘娘確實得了醫書上不曾記載的怪病。」
弘歷抬起頭來,打量了他一番後,薄唇微勾,說出一句看似不相關的話來,「朕聽聞你與高斌交情不錯,如今看來,似乎也不過如此。」
方晉同心思急轉,道:「微臣雖與高斌有幾分交情,但微臣很清楚,誰才是微臣該盡忠之人。」
「好。」弘歷微一點頭,道:「太醫院院正這位位置,已經空了許多年,如今也該是時候找人替上了,方晉同,你可有信心擔好此職?」
方晉同神色激動地跪下磕頭,「微臣不敢妄言信心,但微臣必將竭盡所能,不讓皇上失望。」
弘歷滿意地道:「好,明日朕會去太醫院傳旨,你退下吧。」
從養心殿出來,方晉同躊躇志滿,原本聽得弘歷傳召,他害怕不已,擔心會有禍事臨身,沒想到,不止沒有禍事,還意外得福,坐上了他一直渴求的院正之位。
不過,剛才那番對答也讓他隱約猜到了一件事,弘歷……很可能早就知道高氏中毒一事,卻故意不說,還讓周明華開一些無關痛癢的藥,令高氏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但是弘歷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就真想明白了。按理來說,弘歷對高氏這般寵愛,應該希望高氏盡快好起來才是,除非……
後面的念頭太過驚世駭俗,方晉同連想都不敢想,對他來說,高氏是生是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否平安,是否得弘歷倚重。他從高斌那裡得到的好處,可不足夠讓他以性命維護高氏;至於交情……呵,值幾兩幾錢?
翌日,兩道聖旨從養心殿發出,分別是冊高氏為貴妃以及封方晉同為院正的旨意。
然,弘歷的冊封與關懷並不能讓高氏的病好起來,相反,她的情況越來越不好,到後面,甚至連吞嚥與說話的力氣也沒有,整日躺在床上,除了眼珠子偶爾會動之外,與一個活死人無異。
弘歷日日都來看她,還向她許諾,只要她能好起來,就立刻封她為皇貴妃,讓她成為皇后之下,最尊貴的女子。
高氏感動於弘歷對她的好,迫切地想要好起來,努力吞嚥著送到嘴邊的藥,但不管她怎麼努力,情況始終在向壞的那一面發展。
乾隆二年八月,高氏不甘心地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她是被活活餓死的,渾身上下,除了骨架之外,就只剩下一張皮。而她至死,也沒有見到高斌一面。
高氏薨逝,弘歷悲痛不已,下旨追封高氏為慧賢皇貴妃,以皇貴妃禮下葬於裕陵。
高斌雖痛惜愛女的早逝,卻也無可奈何,畢竟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控制,而弘歷已經足做了他能做的事,可惜始終留不住高氏的性命。但弘歷在高氏病中封她為貴妃,在其死後,追封為皇貴妃,多少令高斌有些安慰。
當這件事傳到五台山清涼寺時,瑕月詫異萬分,他們離去時,高氏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得了無法醫治的怪病,而且從病發到薨逝,短短不足兩月,究竟是什麼病,竟然如此厲害。
相較於瑕月的愕然,凌若要平靜許多,待得宮人說完後,撥動著指尖的菩提子道:「哀家知道了,回去吧。」
宮人遲疑片刻,道:「皇上想知道太后何時回宮。」
凌若神色漠然地道:「告訴皇上,該回去時,哀家自然會回去,讓他不必掛念哀家,好生治理國家就是。」
待得宮人離去後,凌若目光一轉,道:「嫻妃,你陪哀家來清涼寺有一陣子,可有何感悟?」
瑕月回過神來,連忙恭敬地道:「兒臣佛性淺薄,未有什麼深悟,只感覺到佛家之慈悲。」
凌若微一點頭道:「你畢竟還年輕,有些感悟需要靠歲月來沉澱,急不得。至於佛家的慈悲,你若可以真正明白,並且做到無論何時何地,心存一絲善意,那麼哀家相信,你一生都會受益。」
瑕月默然點頭,「兒臣明白皇額娘帶兒臣來這清涼寺的用意,兒臣……會努力去做。」
「那就好。」凌若示意她扶自己起來,道:「陪哀家去看看那株菩提樹。」
「是。」瑕月扶著凌若一路來到院中一株高大粗壯的菩提樹下,四周散落著許多菩提葉,不等凌若說話,瑕月便彎腰去撿菩提葉,然還沒有等她手指觸及葉子,凌若便道:「哀家自己撿。」
瑕月依言收回手,看著凌若將一片片菩提葉撿起,待得將每一片葉子都撿在手中後,方才輕吁一口氣直起腰。轉目,見瑕月一直好奇的看著她,輕笑道:「是不是很想知道,哀家為什麼每日都來要看這株菩提樹?」
「是,皇額娘一到清涼寺,便來看了這株菩提樹,連引路的人不用,皇額娘是否以前來過?」這個疑問壓在瑕月心中許久了,只是凌若不提,她也不敢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