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玉對這一點甚是贊同,但他同樣意識到這個法子當中一個致命的缺點,「皇上,京城中並沒有合適的將領。」
是啊,當初就是因為京城尋不到合適的將領,所以允禮才提議復起李述泌,而今李述泌已經戰死了,誰又能再次領兵出戰。而這……已經是大清最後的機會了,萬萬不能有失。
胤禛輕咳一聲道:「誰說京城沒有合適的主將,朕不是還在嗎?」
此言一出,百官皆大驚失色,緊接著一齊跪下,請胤禛收回成命,張廷玉道:「皇上乃是天子,萬金之軀,萬萬不可冒險,統帥一事,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胤禛涼笑道:「衡臣,你覺得京城之中,誰比朕更有資格與能力任這個統帥?」衡臣是張廷玉的字,胤禛一直以此相稱。
張廷玉為之語塞,就像胤禛說的,京城中,再沒有一人比胤禛更有這個資格與能力,但他仍然堅決反對胤禛領兵出戰。御駕親征這種事情,就算是兵強力盛之時,都少有皇帝為之,更不要說如今這種情況,萬一失敗……百官簡直不敢相像下去。
「皇上,臣弟與葛爾丹交過手,並且曾將他大敗,雖然臣弟如今雙腿不便,但頭腦還在,且對他戰術頗有瞭解,還是由臣弟帶兵出征吧。」說話的正是允禮,並且在說完這句話後,他掙扎著從輪椅中下來,跌坐在地上,「請皇上應允。」
胤禛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朕答應過皇阿瑪,一定會守住這個江山,如今是朕兌現諾言的時候。如果……朕敗了,你就帶著豐台大營,守住京城,一直等到佛標回援,守住大清百年基業,只要你能做到這一點,朕就無憾了。」
允禮神色堅定地道:「若皇上真想守住大清基業,就請您允許臣弟領兵出戰。」
胤禛長歎一口氣道:「若是你輸了呢,大清基業同樣難以保住。」
「不,就算臣弟輸了,他們得到的也只是一個空殼了,大清仍在皇上手裡。」允禮的話令胤禛疑惑不解,京城都攻破了,大清如何還在他手中,在仔細打量了允禮一眼後,他道:「你可是想到了什麼法子。」
「是。」在說完這個字後,允禮深吸一口氣,道:「臣弟斗膽,請皇上與眾位大臣離開京城前往南京。」
胤禛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肅聲道:「你要朕棄城逃命?」不等允禮回答,他便道:「這不可能,朕不會離開此處。」
「臣弟知道這樣做會令皇上很為難,但這是眼下唯一保存實力的辦法,只要等到佛標大軍回援擊退准葛爾,皇上便可以再次回京,所有損失皆會降到最低。」
在允禮這句話後,武百官回過神來,皆覺此議不錯,不止胤禛,就是他們,也能在這場大難中保住性命,當下紛紛求胤禛暫離京城,此避災劫。
「夠了!」隨著這兩個字,養心殿漸漸平靜下來,然無數道目光落在胤禛身上,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皇阿瑪生前,教過朕一句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朕今日棄城逃走,任由城中百姓受蕃邦異族欺凌屠殺,就算來日朕奪回了京城,用了百年時間來穩定收攏的人心亦已經散盡,人心不在了,你們覺得大清的基業還會穩嗎?」
胤禛的話,令他們無言以對,戶部尚出往前爬了幾步,小聲道:「皇上,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相信百姓會體諒皇上的苦衷。」
胤禛冷笑一聲道:「若朕離開,卻將你留在京城自生自滅,你會體諒嗎?」
戶部尚書低頭不敢答話,胤禛從他身邊緩步走過,揚聲道:「你們告訴朕,若是事情落到自己頭上,你們哪個能毫不猶豫地說出體諒二字?」
一時間,養心殿鴉雀無聲,百官之中,未必沒有可以為國捐軀的人,但要說「毫不猶豫」卻是有些勉強了,畢竟那是自己的性命,怎麼著也不可能說不要就不要了。
「既然你們都不能,又憑什麼說百姓就可以,還是說,在你們眼裡,百姓的命根本就不是命。」
面對胤禛責問的話語,允禮道:「皇上,臣弟並非不在意百姓的性命,若還有其他辦法,臣弟絕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朕明白。」胤禛歎了口氣,道:「可是朕不能那樣做,所以……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吧。」
允禮知道胤禛一旦打定了主意就難以被說動,所以未再糾纏這個,而是道:「那麼……就請皇上允許臣弟出征,與准葛爾決一生死,這也是臣弟唯一的請求。」
胤禛看了他一眼,緩緩搖頭道:「你留守京城,朕御駕親征。」
允禮想不到胤禛態度竟然如此堅決,連忙磕頭道:「皇上不可犯險,求皇上讓臣弟領兵。」
胤禛不理會他,而是對兵部尚書道:「朕給你三日時間,三日後,朕要看到你說的九萬兩千餘人。」
待得兵部尚書應聲之後,胤禛吩咐武百官退下,百官雖還有許多話想說,但面對他肅冷的神情,只得答應。
很快,養心殿內只剩下胤禛與允禮兩人,胤禛掩嘴咳了幾聲後道:「怎麼了,還不肯起來嗎?」
「請皇上答應臣弟領兵出戰。」允禮著與剛才同樣的話,胤禛沒說什麼,只是走到他面前,與四喜一道扶著他坐到輪椅中,「老十七,朕知道你是因為關心朕,但這件事朕心裡有數,你不必再多說。」
允禮急切地道:「皇上身子一直不好,如何能夠領兵出征,萬一出了什麼事,整個大清都會亂的。至於臣弟,雖然雙腿壞了,但行軍佈陣並不受影響,臣弟實在不明白皇上為何不同意。」
胤禛盯了他半晌,忽地道:「老十七,你覺得朕還能活很久嗎?」
允禮一怔,正要說話,胤禛已是再次道:「別拿什麼鴻福齊天,千秋萬歲的話來哄朕,朕可不是三歲小孩。」說到此處,他歎了口氣,道:「這個身子已經腐朽了,或許一年,或者半載,又或者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