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哀嚎聲停了下來,不等眾人松氣,蘇培盛走進來小心地稟道:「皇上,靳太醫受不住刑,暈了過去。」
「潑醒了繼續打,總之他不招出幕後主使者,就不許死!」胤面無表情地說著,蘊含在其中的冷意讓人無法漠視。
「!」蘇培盛越發垂低了頭,恐唯一個不慎觸怒了正在盛怒中的胤。
「皇上。」那拉氏輕聲勸道:「勞累一天了,不如您先回養心殿歇著吧,還有眾位妹妹也都累了,至於靳太醫,將他交給慎刑司就是了,他們慣會對付那些犯了錯還嘴硬的人。」說到這裡,她瞥了一眼弘晟的屍體,聲音越發低迷,「三阿哥的喪事,臣妾會好生料理,必不讓他受半點委屈。」
胤起身走到弘晟床前,手掌撫過他冰涼沒有生氣的臉龐,鼻子禁不住一陣陣發酸,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卻已陰陽相隔,世間最痛苦的,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在死亡面前,他縱然貴為九五之尊,亦如孩童一般弱小無力。
閉目,將熱意bi回眼底,回身哽咽著對那拉氏道:「那就辛苦皇后了。」
「臣妾身為嫡母,一切都是應該的。」那拉氏柔順地應了一句,又有些不放心地道:「倒是皇上千萬要保重龍體,莫要太過哀傷了,您還有朝事要處理呢。」
從眼底退回到喉間的熱意讓胤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擺擺手,示意那拉氏不必擔心。
只是,驟失愛子的痛意豈是說壓下便能壓下的,沒走幾步胤便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四喜趕緊上前扶住,關切地道:「皇上小心。」
「沒事,走吧。」胤如是說了一句,在眾人的目光中緩步離去,將落未落的夕陽,在他身後一個蕭索的影子。
在胤離去後,諸女也先後散了,只有皇后留了下來,至於弘歷與弘晝想多陪陪弘晝,凌若和裕嬪念他們兄弟情深,未曾阻攔。
另外容遠那邊,因靖雪要去看望敬太妃,是以隨她一道去了壽康宮。至於給凌若解毒一事,因為所需的藥材都用盡了,最快也要等到過幾日等藥材採購齊了才行。
離開翊坤宮後,凌若幾人一道去了溫如言的延禧宮,剛一坐下,溫如傾便捶著雙腿輕吁道:「好累啊,這一日走的路可是比平常多多了,且還一直沒坐過,現在總算能歇歇了。」有一旁侍候的宮人機靈地上前跪下,替溫如傾捏著酸疼的雙腿。
「姐姐,你們怎麼都不說話?」溫如傾等了一陣,始終不見有人說話,不禁奇怪地問道。
溫如言勉強笑道:「沒什麼,姐姐只是在想靳太醫是受何人主使要害三阿哥。」
「此事慎刑司那邊自然會問出來,左右熹妃娘娘已經洗清了嫌棄,不需擔心了。」溫如傾不以為然的話語落在凌若耳中,卻是連連搖頭,「話雖如此,卻也不能掉以輕心,靳太醫一日沒說,本宮與所有人一樣就都還有嫌棄。」
瓜爾佳氏揭好剛沏好的茶,輕吹了口氣道:「不管怎樣,今日之事都是你幸運了,徐太醫這麼湊巧的回來,否則,真當是百口莫辯。」
「是啊,這一點怕是幕後之人怎麼也沒想到的,算是百密一疏。」凌若自己也是好一陣感慨。
溫如傾天真地一笑,「剛才皇上這般緊張熹妃娘娘,想必,就算別人再說什麼不好的話,他也不會相信了呢。」
凌若沉默片刻,有些感慨地道:「帝心難測,哪個又能說得準呢。」經歷多了之後,看人看事,便再沒有了年輕時的簡單。轉眸看到溫如傾一臉不解的樣子,赦然一笑道:「等以後,你自然會明白。」
溫如傾嘟著嘴道:「娘娘與姐姐一樣,總是將臣妾當成小孩子看待,臣妾都十七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能不明白,未嘗不是件好事。」溫如言這般接了一句後,仰頭道:「若可以,我不知多想回到十七歲時,何來如今這麼多煩惱。」
「姐姐錯了,若你現在是十七歲時的心智,煩惱自然不多,可是命卻也不保。」瓜爾佳氏悠悠說了一句後又道:「姐姐今日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皇后難看,雖說後來認了錯,可是以皇后的心思,她絕不會善罷干休的,姐姐往後要小心了。」
溫如言撫著衣擺上栩栩如生的玫瑰花道:「無所謂了,就算沒今日之事,她也早看咱們幾個不順眼了。我只是可惜今日沒能扳到她。」
「姐姐,你們說皇后表裡不一,那她真實一面究竟是怎樣的?」溫如傾睜著烏溜溜的雙眼,那神色既害怕又好奇。
「她……」瓜爾佳氏剛說了一個字,便被溫如言打斷,「如傾,你不是說累了嗎,那就趕緊回去睡一覺。」
溫如傾哪裡肯依,抓著溫如言的胳膊撒嬌道:「不要,如傾想要聽故事,姐姐你別趕如傾走。」
溫如言不為所動,拂開她的手道:「這裡沒有故事給你聽,聽姐姐的話,快回去,否則姐姐要不高興了。」
「哦。」溫如傾不情願地答應一聲,跳下椅子,悶悶地向凌若等人行了一禮,離開正殿往自己的居處行去。
望著溫如傾遠去的身影,瓜爾佳氏淡淡道:「姐姐這樣護著如傾,不讓她接觸宮中險惡的一面,對她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始終這宮裡,適者才能生存。」
「你說的我又豈會不知,只是如傾這樣單純,我實不忍她與咱們一樣,變得事故且心存算計。」溫如言輕輕歎了一聲道:「雖然我也知道不可能一世如此,但至少我現在尚有能力庇護她,讓她遠離是非,不染血腥。再說……」頓一頓帶著幾分淒涼的笑意道:「就算我不在了,不是還有你們嗎?」
凌若心中一緊,驟然想到了死得極突然的弘晟,連忙道:「姐姐不許說這樣喪氣的話。再說如傾是你妹妹,當然要你自己庇護,哪有說推給我與雲姐姐的道理。我們……我們才不會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