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笑而不語,隔了一會兒感慨道:「說起唱戲,葉秀當年就是憑著那副嗓子還有扮相得到皇上的歡喜,雖說生了個兒子,卻被皇后看中,福氣生生變成了災禍。」
溫如言卻沒她那些感慨,「葉氏不是什麼善人,她的死也算是罪有應得,沒什麼好可惜的。」
「可不可惜都是十幾年前的舊事了,如今咱們只需知道她的死可以被拿來做文章就行了。」說到此處,她站起身道:「好了,戲差不多要開始了,咱們過去吧。」
溫如言微微一笑,與她一道攜手往暢音閣行去,正當她們各自賞菊聽戲時,胤卻一臉陰沉地站在南書房中,眼睛死死盯著掛在牆上的忍字,這是皇阿瑪賜給他的,讓他不論何時何時都要牢牢記著,切莫忘記。
正自這個時候,有人在走了進來,隨後有聲音響起在寂靜許久的南書房中,「臣允祥叩見皇上,皇上吉祥!」
胤深深吸了口氣,回過頭來,「起來吧。」
允祥小心地站起身,道:「不知皇上急召臣來,是謂何事。」
胤臉色難看地道:「適才有密探來稟報朕,說有一騎約千人的騎軍從承德門入京,而朕並沒有調用過豐台大營。」
允祥悚然大驚,脫口道:「皇上的意思是有人擅自出動軍隊?」話語一頓,他又斷然否決道:「這……這不可能,豐台大營一直是臣在掌管,臣絕對沒有……」
「朕沒有說你,你忘了京城外還駐紮了一支軍隊嗎?」胤的聲音聽起來比秋夜中的寒露還要涼冷許多。
允祥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然震驚之意卻不減反增,駭然道:「皇上是說年羹堯?難道他真的想要造反?」
「造反尚不至於,因為那支軍隊去了一趟年家後又立馬出城了,前後在京中不過呆了半個時辰。密探還看到他們帶著數十輛水車去年府,應該是奉年羹堯之命去遠處取水。」
允祥微微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造反就好,畢竟那十數萬大軍的數量太可怕,就算把豐台大營等幾個駐軍全加起來,也難以企及,至於其他地方的軍隊,遠水解不了近渴,等他們來勤王護駕,京城早就亂套了。
「這麼說來,年羹堯僅僅是派人去取水了?」允祥話音剛落,胤便一拳擊在鋪有淺金色挑繡壽字的桌案上,森然道:「本朝有例,任何軍隊未曾奉詔,不得擅入一步,否則視同謀反。年羹堯,竟然視若無睹,私派軍隊前去取水,還無詔入京,當真是狗膽包天了。」
允祥默然不語,他明白胤的憤怒與擔心,傾舉國之力所奉養的軍隊,本該保國家安寧,可眼下卻成了一根刺,一根時刻威脅著胤的刺,誰也不敢保證會否有朝一日,醒來之時,京城乃至紫禁城,已經被這群人佔領,然後年羹堯拿刀獰笑著bi胤退位,扶弘晟登基。
「那皇上如今準備怎麼辦?」年羹堯的囂張已經越出了胤的底線,也開始讓胤逐步感到恐懼,處置年羹堯已是勢在必行。
「讓他回西北,即刻就回!」胤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目光一直盯在那個忍字上,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等他到西北之後,就開始一步步削他兵權,由岳忠祺替上。」
「若年羹堯不肯交出兵權,又或者察覺了皇上的用意呢?」允祥沉聲問道,如今朝廷明面上的總理事務大臣是隆科多、張廷玉乃至暫時在京的年羹堯,但事實上總理事務大臣只有一個,便是允祥,許多事都是他在暗中替胤處理。
「!」隨著又一拳砸在桌案上,伴著這聲巨響,他一字一句道:「年羹堯若敢反抗,縱舉全國之力,朕亦要滅了他!」
養虎為患,當真是養虎為患,只是如今再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盡力去補救。
「是,臣明白了。」允祥低頭,心下已經盤算該如何佈防,還有西北那邊又該如何制鉗年羹堯的兵力,而胤也是這個意思,「這件事交由你去辦,在有萬全把握之前,盡量不要讓年羹堯查覺了。」
「臣……」允祥剛說了一個字,便被叩門聲打斷了,卻是四喜,隔著交花宮門道:「皇上,有八百里軍情急報。」
胤與允祥皆是一驚,會動用八百里急報的,必然是十萬火急的軍情,難道哪裡又不安寧了嗎?
「進來!」隨著胤的話,四喜推門而入,在他手上捧著一本折子,不等他說話,胤已經劈手奪過奏折,隨著目光在打開的奏折上移動,臉色也越發的不好看了。
「皇上,到底出什麼事了?」允祥問道,目光中有難掩的急切。
「青海郭羅克趁年羹堯班師回京的機會,發動叛亂,如今已經連續佔據了樂都、平安、化隆三地,幾乎等同於青海半個省。」何謂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一次胤是深有體會了,原本京城的旱災就已經令國家擔上重負,國庫裡的銀子跟流水一樣花出去,而年羹堯又是一個極不安定的因素,偏這個時候,青海再起戰亂。且不說讓誰去領這個兵打這個仗,就說國庫也捉襟見肘啊,尤其剛剛把江南幾個糧倉的糧食給運到京城來。即便江南湖廣是個富庶之地,也沒辦法源源不絕地供應糧食。
南書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允祥飛快地轉著心思,想要從中尋出一個解決辦法來,畢竟郭羅克一地叛亂是已成的事實,若是置之不理,西北汲汲可危矣;所以,必須要戰,大清從不會向任何一個藩邦異族屈服。
且不說糧草,眼下最重要的是由誰領軍出征,年羹堯還是岳忠祺,又或者……他自己?
「皇上……」允祥剛一開口,就被胤打斷了,「朕知道的意思,而你也知道朕不會允許,何況,這一次出征,最恰當的人選並非你,而是年羹堯!」在說到這三個字時,胤臉上突然出現一絲詭異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