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料定她不敢,今時不同往日,從鄭春華一事起,胤禛就對佟佳氏起了疑心,再不是往日那般全然信任,否則也不會讓周庸盯住佟佳氏,在這種情況下,佟佳氏自然要極力低調,避免再鬧出事來。i^
果然,佟佳氏冷冷看了她半晌,終是放開了手,任由墨玉用盡全力的巴掌狠狠摑在畫眉臉上;待二十下摑滿後,畫眉那張臉已經腫得不成樣子,跟當初的吳德都有幾分相像。
在畫眉嚶嚶的哭泣聲中,佟佳氏走到凌若身邊,用低不可聞的聲音一字一句道:「莫以為昨夜逃過一劫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鈕祜祿凌若,咱們走著瞧!」
「恭送佟福晉。」凌若欠身相送,待她走遠後,墨玉啐了一口忿忿道:「等主子將她的醜事在王爺面前一稟,看她還怎麼擺這個側福晉的架子。」
凌若撫著掌中一直振翅欲飛的蝴蝶微微一笑,她與佟佳氏糾纏得夠久了,是時候該做個了結了。
是夜,胤禛來到月地雲居,不等佟佳氏哭訴失竊一事,已然問道:「荒廟的火是你放的?」
佟佳氏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那張嬌媚如花的臉龐變得比紙還要白,她怎麼也想不到胤禛一來就會戳穿她的秘密。儘管一早就曉得胤禛派人在盯著自己,但總以為此事自己做得隱蔽,不會有人曉得,哪知……
嬌唇輕顫,想要替自己辯解,然在胤禛的目光下,她竟無一字可成聲,那雙眼容不下一絲謊言,從未有過的害怕肆意凌虐著她。i^
胤禛揮手命人退下,整個月地雲居除了彼此的呼吸聲再聽不到其他,異常的沉靜往往比暴怒更令人膽戰心驚。
「妾身……」好不容易吐出兩個字,卻耗光了她所有力氣,無法接續下去,只能被動地等著胤禛出聲。
「送到東菱閣的飯菜是你讓人下的藥,鄭春華也是你放走的對嗎?」胤禛沒有追問那枚翡翠戒指,到了這一刻,他若還看不到是佟佳氏有意嫁禍凌若,當真是白做了這麼多年阿哥。
這兩句話,猶如晴天霹靂,震得佟佳氏兩耳嗡嗡作響,腳下更是踉蹌後退,彩繡紛繁的裙裾,像極了日間凌若握在手裡的那只蝴蝶,美麗之中卻透著一絲灰敗……
「妾身……」她努力理著紛亂的思緒,讓自己鎮定下來,好生想想該如何化解眼前的危局,良久,她澀澀地落下淚來,屈膝朝胤禛跪下,「妾身欺騙了四爺,罪該萬死;但是請四爺一定要相信妾身並非存心,實在是身不由已。」
「因為傅從之?」胤禛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佟佳氏不知道胤禛到底知道了多少事,只能硬著頭皮答應道:「是,八阿哥以傅從之來威脅妾身,若不替他辦事,就將妾身與他的事告訴四爺。妾身……妾身實在別無選擇,至於以前……」她慌亂地說道:「傅從之欺妾身年少無知,以花言巧語的哄騙妾身與他私奔,幸而阿瑪尋到了妾身,才沒令他的奸計得逞。」
見胤禛一言不發,她膝行上前緊緊攥著胤禛醬紅色滾邊的袍角哀哀道:「妾身對天發誓,絕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四爺的事。」
「還敢說沒有?!」一直努力壓抑的憤怒,因她這句話找到了一個渲瀉處,抬腳踹在佟佳氏心口,痛得她撲倒在地,「你與傅從之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但我這樣信你寵你,你卻幫著老八算計我……得虧老十三早有佈置,否則真讓她落到老八手裡,你就是死一千次一萬次也不夠償還!」
佟佳氏捂著作痛的胸口倒在地上啜泣不已,淚如雨下,不斷落在光滑如鏡的金磚上蔓延成災,「妾身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四爺原諒,只求四爺保重身體,莫要因妾身氣壞了身子,至於妾身……」她淒然一笑,絕望地站起身,搖搖晃晃地道:「一定會給四爺一個交待!」
不等胤禛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佟佳氏已經朝朱紅圓柱奔去,一頭撞在柱上,立時有鮮紅的血液從額間滲出,與圓柱的朱紅混在一起,散發著令人心驚的妖艷。
「梨落!」胤禛沒想到她這麼般決烈,神色劇變,連忙跑過去一把接住她軟軟滑倒的身子,奪下她捏在手裡的絹子用力壓在額間,阻止那血繼續湧出來,心痛地道:「你這又是做什麼?」
佟佳氏淚眼朦朧地道:「不瞞四爺,自那夜之後,妾身從未睡過一個好覺,只要一閉眼就會夢到東窗事發,四爺離妾身而去,留下妾身孤苦終老,與其讓夢境成真,倒不如就此死了,一了百了。」
望著那張與湄兒酷似的臉龐,胤禛無論如何狠不下心,而且從始至終他都沒想過要佟佳氏死,低歎一聲,單手扶了她起來到榻上坐下,佟佳氏額上的傷並不傷,壓了一會兒血就止住了,只是那流到臉的血跡看起來有些嚇人,「梨落,你不該騙我。」
見他語氣起了變化,佟佳氏心中微微一鬆,臉上依然一派悲苦,「妾身這一生中,唯有四爺待妾身最好,妾身希望這一生都能留在四爺身邊。所以當那一日八阿哥派人來以傅從之的事來要脅妾身的時候,妾身真的很怕,怕一旦如實相告,四爺從此就不要妾身,所以迫於無奈,答應了他的要求;之後為了掩蓋真相做了不該之事。」這話是指曾經嫁禍凌若一事,她小心地睨了胤禛一眼,見其不說話又道:「妾身原以為替八阿哥做過這一回後就罷了,不想他竟然還不肯放過妾身,知道四爺在查頂死案,就讓妾身設法探知四爺查到何等程度。」
說到此處,她激動地道:「妾身已經對不起過四爺一次,怎能再次對不起四爺,所以妾身決定擺脫他的控制,哪怕手染血腥亦再所不惜,之後的事四爺都知道了。」她的手在發抖,怔怔地盯著掌心的紋路喃喃道:「當妾身命人放火的時候,真好害怕,長這麼大妾身連雞都沒殺,如今卻要殺人,縱然不是死在妾身手裡,可這血腥卻是無論如何都洗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