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那個還藏在肚子裡的小東西竟然會動,凌若心像被什麼東西觸到變得極為柔軟,連對李氏的戒心都少了幾分,不自覺問道:「他在裡面會動嗎?」
「當然會動。」李氏笑一笑道:「妹妹沒懷過孕所以不知道,從四個月開始,孩子就經常在裡面動來動去,有時你睡了他還在那裡動個不停呢,調皮得很。」
凌若欣然道:「都說男孩好動女孩好靜,這孩子尚在腹中時就這般調皮,可見啊必是男孩無疑。」
「但願如此,若能有兒有女,也算是一樁圓滿了。」李氏如此說道,隨即又與凌若說了許久的話,直至一盅茶喝完後方才起身告辭。
見她要走,凌若暗鬆了一口氣,自在清音閣吃了一次暗虧後她現在最怕的就是與李氏及葉氏扯上關係,不是每一次都能那麼幸運得到貴人相助的。
「妾身送您出去。」凌若扶起李氏,誰想還沒來得及踏出淨思居大門,李氏忽地臉色一變捧著肚子彎下腰,口中更發出痛苦的呻吟。
凌若見情況不對,忙問道:「福晉,您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突然覺得肚子好痛晴容……晴容……」李氏緊緊皺著雙眉,神情痛苦不堪,彷彿正忍著極大的痛楚,儘管凌若扶著身子還是不住往下滑,雙腿全然無力支撐。
「奴婢在這裡。」原本跟在後面的晴容聽到李氏叫她,連忙上前自另一邊扶住她,同時將手指搭在李氏腕間,剛一搭上立刻就便了顏色,脫口而出,「為何主子的脈像會有小產之像?」
「小產?」李氏驀然抬頭,滿臉震驚之色,雙手緊緊攥住晴容的手,「為什麼?為什麼好端端會有小產之像?為何?」
晴容也慌了神,「奴婢也不知道,主子來這裡的時候還好端端的,而來了後也只是喝了杯茶而已……」說到此處她忽地想起什麼,指了凌若憤憤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在茶中下藥」
「我沒有。」凌若連忙搖頭,想替自己撇清,但心卻在不住往下沉,她最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若沒有,我家主子好端端的怎會腹痛不止,更出現小產之症之前就只有喝過你端來的茶,鈕祜祿氏你竟然敢謀害皇嗣,好狠毒的心腸」晴容驚怒交加,聲音尖利若夜梟。
墨玉聞言連忙替自家主子辯解道:「那茶是奴婢親手沏的,除了茉莉花葉之外,再不曾有過任何東西,你們莫要冤枉我家主子。」
「你是她奴才自是幫著她說話。」晴容冷冷瞥了她一眼,起身迅速取來李氏原先喝過的茶盞,那裡還剩下一些茶水,她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憤然抬起頭怒喝道:「還敢說沒有下藥,這茶裡明明有紅花的成份。」
李氏強捺了痛楚抬起頭望著面如死灰的凌若道:「妹妹,你為何要這樣做?我自問不曾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為何要這樣容不下我的孩子?」
「我沒有。」聲音澀澀的像從喉間擠出來,除了這句蒼白到極點的話凌若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她不知道為什麼茶裡會有紅花,但她相信絕不可能是墨玉所為,何況整個淨思居根本沒有紅花。
李氏眼中有深深的痛楚與失望,「王爺那麼疼你,待你如珠如寶,可你竟然狠得下心腸謀害他未出世的孩子,簡直毒如蛇蠍」
凌若還沒來得及說話,一直強忍痛苦的李氏突然大叫一聲,望著高聳的肚子有無盡的恐懼在眼中,「有東西流出來,是不是血,晴容?是不是血啊」
晴容聞言連忙去看李氏的裙子,發現那裡果然濕了一片,但沒有任何殷紅之色,清透的彷彿如淨水一般,但晴容的心情反而更沉重,「不是血,是陽水。」
一旦出現羊水便表示胎膜已破,孩子不可能再保住,只能設法分娩,可是李氏的胎兒才七個月多一些,生下來存活的機會並不大,且拖得越久越有危險。
情況危急,容不得晴容多想,她一邊讓跟來的小唐子去通知嫡福晉一邊叫過幾個小廝道:「你們幾個快跟我抬福晉回玲瓏閣。」說到此處她狠狠剜了凌若一眼,「我定會將此事告之王爺與嫡福晉,讓你得到應有的報應。」
「等一下。」見他們抬了呻吟不止的李氏要走,凌若忙要追上去,不想花盆底鞋踩到了裙擺,身子頓時失了重心往前跌去,在慌亂中,她的手不慎碰觸到李氏的腹部。
「你做什麼?」有驚惶在李氏臉上迸現,原先痛得連話都說不出的她竟然大力揮開凌若的手。
盡然只是一瞬間的碰解,但凌若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李氏的腹部竟然柔軟如棉花一般,她雖然不曾懷過孕,卻也知道懷孕的人腹部必定堅硬緊實,不可能這般柔若無物,除非……
凌若目光驟然一亮,牢牢落在因她之前的碰觸而略有慌色的李氏身上,含了一縷冷笑道:「福晉可真是好算計!」
李氏聞言瞳孔微微一縮,示意不相關的人退下,待只剩下她們幾人後她斂了適才的慌亂緩緩站起身漠然道:「想不到這樣都會被你發現,真是讓人意外。」此時的她哪還有一絲痛苦之色。
「不是意外,是天意。」凌若厭惡地望著她道:「我萬萬想不到,福晉你竟然膽敢假意懷孕,還意欲……」意欲什麼,凌若忽地停住了聲音,因為她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百倍的事。李氏假意懷孕,卻在尚只有七個餘月的時候欲借她手早產,而此時恰是葉秀分娩的時候,這時機未免湊得太過巧合,難道……
她豁然抬眼,死死盯住眸意冰冷的李氏一字一句道:「你要奪葉氏之子為已子?」
「能這麼快猜到我的用意,你比我想像的更聰明。」她笑,眸中的冷意卻愈加深重,「但越聰明我就越討厭!」尖銳的金護甲輕輕劃過凌若細嫩無瑕的臉龐,「更何況你還長了這麼美的一張臉,雖出身不高卻可以將王爺迷得團團轉,甚至還帶你說府,你說,我怎麼容得下你?」
陽光拂落一身錦繡,然凌若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暖意,唯有從心底迸現的刺骨寒意,令她猶如置身冰窖。眼前這個女人太過可怕,可以想見,借自己之手早產不過是她計劃中的一步,早在葉秀懷孕那時,她便已步步為營算到了今日。
李氏對自己的拉攏也只是晃子,從最開始她就容不得自己,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只是尋不到機會所以才忍耐至今。
她後退,避開游移在臉頰上的冰涼,目光灼灼地望向李氏,「幸好上天有眼,讓我得悉了你的奸計。」
「你想去告訴王爺?」李氏嫣然一笑,撫著裙上的百結流蘇無絲毫急切焦灼之色,「此事被揭穿我固然難逃問責,但是徐太醫呢,你想過他沒有?他身為太醫,替我診脈數月卻未曾發現我並無身孕,你覺得他可以安然脫身嗎?」